翼雲天微微一笑,徑直向一個方位走去,很快遇到邊界線看起來還是一望無垠的通透,但這份「通透」明顯有了阻隔感。墨子閣 m.mozige.com這大概是常說的「心門」吧。置身此地,就不得使用玄力,於是他溫柔地敲門「篤篤篤」。
此處是一種類樂音仔細分辨卻發現雲朵里有小簇的鹽乳氤氳,同時附加了細粒的星辰,才使得小灰灰的雲朵被調成明亮亮的白色——嗯,誰沒有傷心的時候,但終究釋懷,這樣當記憶襲來,才能無須跳頁地輕鬆翻過。
直到「心門」的下一區間敲門聲儼然消失,應指未有叩擊的空谷,而是實質感。他不由深吸一口氣此扇門的背後大概有緻密的錯亂不堪,而不留任何一點的空隙;她害怕被人觸及,才嚴密加封,拒人千里。
翼雲天向上看去,未見有殊,反而是清澈的本藍,只是這份「清澈」異常規矩,巋然不動的雲痕,明顯是刻意鋪陳;再仔細察看邊緣,有一星點的暈開,像是滿屏四濺的色彩,被刻意壓了白板——
他靠近尚未顯形的心門,唇角輕揚「親愛的,你我是執手一生的伴侶,既相互負擔,也要相互取悅。總不能仗著是我唯一的女人,你就叫我在門外苦苦等待。我可以成全你的傲嬌,那你能否體諒我此時的挫敗?」
他語態溫存,一點兒的黏人,一點兒的撩人。
頃刻間,一連串的心門兒華麗麗地呈現。翼雲天伸手撫摸,它會怯生生地躲開一下下,然後「噗哧」笑出聲來,頑皮又可愛——猶如沐浴陽光里,謹小慎微不過是調味的情趣,相互取悅而已,有什麼可鄭重其事、拒人千里的。
他推門而入,一路向前,也由此開啟她的「記憶年輪」裡面是連續互通的一個個隔間,五色琉璃,猶如濃墨重彩的畫卷,只是所有可能暈開的筆墨都點到為止地勾勒了條框,少幾分的肆意,就多幾分的客觀。
直到一扇門嚴緊,推之不動,更附著一絲窒息的冰冷——大概是四年前的暗部之殤了。他嘆一口氣,心疼又嚴肅「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彼此間不會有長久的秘密。我站在你門外,你就該敞開心扉,就像將來的某一天,我也會混沌,也會無法自拔,但只要你伸手拉我,我就會欣然地接受。」
沉默良久。
心門打開,翼雲天走進目之所及,皆是血色,雖然也經過了收拾,但濃重的壓抑感,叫人心生奪門而出的恐懼。惶惶中,翼雲天發現這間房的四角各有一道詭異的圖騰,因與房間的底色互不突兀,所以不易察覺;但當近距離時,它會變化滋長。他有心一探究竟,就伸手觸碰,結果它溫順地低頭稍一離開,它仰起頭,可憐兮兮地巴望,像是自家的萌寵,親昵極了。
\"真是個有趣的小東西。」他眼角含光,貌似有些喜歡。於是,它大膽起來,蜿蜒纏繞,直到貼合的一剎那,才像眼鏡王蛇一般地挺出——翼雲天眼疾手快,掐斷七寸!
垂死掙扎之際,牆體上色彩噴涌,構建一幅幅圖像,也是一連串的生活軌跡,但與琮晴互不相關,就像兩條平行線。奇怪的是,明明是與她無關,卻強行關聯,聯翩的情感渲染,營造出一種「感同身受」、「悲天憫人」的負罪感與脅迫感。他自然不予理睬,只擔心琮晴的內心會受其戕害。
之後,翼雲天一路向前,可怎麼都尋不見她。百般無奈之時,忽聞一陣輕微的竊竊私語,像極了母親與自家孩子在說悄悄話。他恍然難道琮晴是困在了與母親(清解語)分離的四歲那年?
他退回,走進琮晴的四歲那時的她還是稚幼年華,躲進母親懷裡。
「清解語」一派雍容華貴,一邊溫柔地給琮晴扎辮子,一邊耐心地囑咐「女兒啊,出去後千萬記得要集結所有勢力為我報仇。這件事,不必支會你的父親,因為他從來只為自己考慮,做出一些叫人髮指的事情。你別與他太過親密,更別輕信——」
「清解語」撫著她的小臉,反覆叮嚀「記下了嗎?」
琮晴把「她」的手撇開,只一頭扎入懷中;眼眸中,一份疑惑,九分貪婪。
這一幕,翼雲天盡收眼底,抬頭看去正上方是幾大抹雲絮,質輕卻很寬泛,幾乎是連綿不絕原來真正困住她的,不是最混沌、最疲憊的,而是最冗長、難以割捨的。
「琮晴,我來接你了。」翼雲天說道,也把她從「清解語」的懷裡拉出。
「清解語」極不情願「女兒啊別走,多陪我一會兒。」
「看看你牆上的本體,一副殘缺、低劣的樣子,死不悔改!」翼雲天指著遊動的斷頭圖騰,揪起尾巴拎出,毫不留情地將其碾碎。
琮晴還有些傷心「我也猜到『她』是假的,可我捨不得,太久沒見了。」
翼雲天一抹壞笑,把她扛起肩頭「你已嫁為人妻,應該被眷戀的是實實在在、活生生的我,是不是啊,嗯?」
琮晴聽話地點頭。至此,兩人脫離了「夢」。
……
左老駐外守「念」——
這是間隔層,更是夾擊層向內是琮晴的夢境;向外是施術人的幻念。兩者看起來是不相往來、互不干涉;但事實上,「念」漸漸擴大包圍圈,束攏的環境裡,刻意營造和睦,實質有豢養的意圖。
左老看向雲端,幾抹寂寞的「閒雲」正虎視眈眈。他揚起一陣玄風,沒有殺意,只撩得「閒雲」左搖右擺。它當即炸毛,變出赤焰風團,凶神惡煞地撲來,但同樣不敢露出殺意——在這個看起來隔空的區間裡,誰都有軟肋,有需要顧忌之處對內,左老擔心會動亂琮晴的精氣;向外,它害怕會禍及施術人的幻術修為。此時局面,兩者似乎按兵不動,虛張聲勢。
左老不以為然,但不會掉以輕心。眼見「念」的圈層正悄然逼近,他負手身後,也悄然施術空中陡然出現了多個「琮晴」的仿影,痕跡真實,此起彼伏。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它顯然不知所措,直到被兩個冒失的「琮晴」衝撞。近距離接觸時,它感到面前的「她」,玄力強勁,似乎是真的。於是,來不及思考,它就多重□□,各對一個「琮晴」,徑直追去。結果仿影消失,兩個風團「砰」的一聲對撞,暈頭轉向。
這一撞,風團怒不可遏,紛紛現出本體群——滿屏的赤紅麒麟。這一幕,左老始料未及麒麟是幻術類最高等的本體,同等之間按顏色又細分三級一級灰正,二級赤紅,三級靛青。琮晴也是赤紅麒麟,但有且只有一個;而這個施術人,多個赤紅疊加,倘若聚而合一,晉級灰正,也極有可能。
好個難纏的對手,左老感慨。
這時,四周布起了幻象——他的眼前陡然浮現四年前的暗部之殤,如此真切的血流成河。左老眼角濕潤,差一點迷失。直到後來,施術人從自己的視角來闡述這一場□□裸殺戮的起因,還強加了情有可原的意味,他這才清醒,笑出聲來「好端端一場各為其主的對搏,最後歸結出愛恨情仇的深意。好嘛,枉我還想一本正經地與你對弈,真是膚淺。」
言畢,「琮晴」在麒麟面前現出本體,原來只是左老所施布下的片片稜鏡。看著鏡中的自己,它懊惱又無可奈何。正要轉身,稜鏡又回到「她」的模樣,愈加鮮活的姿態。麒麟不敢放心,再次飛身撲來,然後又一頭撞上稜鏡,冰冷而堅實。反覆多次後,麒麟乏了,慢慢放鬆了警覺。
……
所以,當翼雲天將琮晴帶出「夢」,進入「念」的夾層。左老快一步在兩人的周圍,加布稜鏡;人員的出入,麒麟自然能清晰感應,但放眼望去,不計其數的「她」人影攢動,或跳躍、或跌倒,或意圖引誘,姿態各異,更生機勃勃,真假難辨。
既然真假難辨,「念」索性一圈一圈地加緊收縮。這一招,優劣各半優於「穩」,無一遺漏;也劣於「穩」,捨棄了突破點,意味收效緩慢,於是被對手搶佔先機——琮晴成功從「幻閉」解脫。
翼雲天要與左老一同離開,但他笑著拒絕。
「這些年的每一天,我都為錯過了四年前那一戰而懊悔不已,今日正好彌補遺憾。」左老年邁卻身形挺立,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概,「這局收尾,我是當仁不讓!」
翼雲天先行離開。
「我從前不屑與年輕人干架,覺得你們都是小朋友,有什麼幼稚的、荒謬的、偏激的想法,都是人之常情;隨著年齡的增長,更好或更壞,也或者更幼稚,我態度中立,就樂得所見。蒼凜子(琮晴的師傅)將你們歸為幻術偏流,我還覺得有失偏頗。」前半段是玩笑口吻;後半段,左老愈見肅穆,直至兇狠,「但現在我完全認同了。我容不下你,更容不下你身後的『幻術偏流』!」
持續而猛烈的振振然,「念」圈層里,左老現出本體——灰正色麒麟,神聖、權威,氣吞萬里;赤紅麒麟有些慌了,四下退開。但豈會遂了它意?左老揚起烈烈玄風,在「念」的內外死死箍緊,固封原地。
「別著急走,我倆專心干架。」左老語重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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