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怪不得陶潛失態,畢竟入耳之秘,聽來實在是有些不講理,不要臉。
萬炁老祖,是諸天第一位人族。
所以往後所有人族,不管是否成就神魔,是否得證劫仙,在其面前都再藏不住任何根底秘密?
一時間,陶大道君心頭忍不住罵開了:
「這算什麼?」
「敢情你這老祖在「人族血脈」裡面埋了後門,加了料?還要點臉不要?」
「本道君那大淵獨一份的異魂,都得先觸碰一下才能觸發志述,你這當祖宗的比我還不要臉?」
陶潛罵得歡快,倒是忘卻了他那異魂除了能觸發志述外,更有豁免代價這一環。
大淵源海,能窺秘的手段不知凡幾。
就如現在的【昊天寶鑑】,計較起來比萬炁老祖還要耍賴些,畢竟後者只能窺視人族,而昊天大老爺卻是諸天萬界無物不可窺。
唯獨豁免代價,獨他一份,真正的不要臉。
萬炁老祖若是有這本事,興許就不會殞在源沼了。
心頭喝罵一番後,這廝也很快反應了過來。
旋即便順著天妃娘娘的話,眉頭微皺,思量道:
「既是如此,確也是個難題。」
「我雖煉了一些變化、遮掩的手段,但人族血脈不曾改,定也是瞞不過【孽神祖龍】的法眼。」
「娘娘可有妙法?」
「若娘娘不知,我再問問天尊、蟾神兩位看有無法子?」
他正說著,天妃娘娘則即刻要搖頭。
倏然二人之間,一直沉寂著的昊天寶鑑爆出神光,內中有道音傳來,竟是出了個聽來可行的主意。
「源海廣袤無垠,萬物相生相剋。」
「萬炁老祖的確能窺視所有人族,甚至是有諸如域外天魔、邪靈孽鬼之類對人族進行奪舍,事後也照樣會被其瞧出底細。」
「但有一族,卻是例外。」
「嗯?」
昊天老爺說到此處,陶潛仍自不解,而天妃娘娘則即刻明悟。
接口過來,也吐秘辛道:
「道友所說莫非是【先天宙妖】一族?」
「傳聞此族無比神秘,乃是源海先民,誕生時日僅次於那幾位先天神魔。」
「且此族誕生之初很是孱弱,並無多少神通法力,卻天生乃是奪靈之炁的執掌者,它們能無限奪舍世上所有生靈,下至草木飛禽,上至神魔眷族,乃至於一些真正的神魔,只要時機對了,它們都可完美奪舍。」
「甚至於奪舍發動時,不必在一處地界,不必在同一個時空。」
「大淵源海,古往今來,不論何時,不論何地,都可發動那異力進行奪舍。」
「因了此等手段,縱然是一眾先天神魔,也無法將宙妖一族徹底滅絕,大淵十凶中的孽神【冥主】曾率領麾下無數飛天夜叉等眷族,試圖圍剿先天宙妖一族,戰爭持續數十萬年之久,諸天萬界皆有波及,卻仍舊以失敗告終。」
「若這大淵源海中有哪一個種族能活到末日紀元,必定會是它們。」
「真正的與天同壽,長生不死。」
「此族若奪舍了人族,祖龍許是瞧不出來,可總不能讓它們奪舍了道君之軀吧?它們恐怕也做不到,此族手段詭異,然而卻奪捨不得真正的強者,少數神魔被它們奪舍也多是重傷瀕死之身,且代價不菲。」
聽得這些,陶潛再次感嘆大淵之廣袤。
他見識已經是無比廣博,卻仍舊有無數他不曾聽過的秘辛。
比如這【先天宙妖】一族,好生詭異,好生厲害,他先前卻是聞所未聞。
天妃娘娘之問他也聽得,旋即便看向昊天寶鑑,這大老爺既然出了主意,必定是有把握的。
果然,寶鑑內華光一閃,道音再來:
「無需那般麻煩,小老爺與娘娘有所不知,先天宙妖一族除了天生有那詭異手段外,其族內還有一樣伴生靈寶,喚作【先天宙光盤】。」
「只要將此寶佩戴於身,即可擁有與宙妖族同等異力,可奪舍世上任何生靈,不會被任何存在看穿。」
「小老爺也不必去奪舍誰,佩戴於身,就可瞞過那祖龍去。」
「因我與先天宙妖有著一樣的癖好與志向,算是互為知己,我已開口相借,只看它們是否答應?」
最後一句響起,陶潛與天妃娘娘面上都忍不住露出驚喜之色來。
卻是沒想到【昊天寶鑑】作為一件法寶,竟然能與源海中的神秘種族「先天宙妖」有著不菲交情。
不過仔細一想,卻也合理。
二者相同的癖好和志向,只怕是窺視諸天、收集知識。
昊天大老爺是以寶鑑神光照耀洞見,而先天宙妖則是通過奪舍一個個生靈種族進行搜集。
恐怕在私底下,雙方產生過無數交集。
說不得當初大淵十凶圍剿宙妖族時,昊天寶鑑還曾幫助它們脫困。
未有幾個呼吸,昊天老爺就得了回信。
華光閃爍中,略帶古怪的道音響起:
「宙妖們答應了相借【先天宙光盤】,只是它們也有一事相求,希望小老爺能答應。」
隨著這道音,寶鑑中赫然有來自遙遠之地的畫面浮現。
甚至於,都未必是這個時空的畫面,許是過去,又或者是未來。
那鏡中,倏忽出現了一道道古怪、驚悚的身影,一顆顆怪異頭顱也擠了過來。
不管是陶潛還是天妃娘娘,此時都忍不住將目光投過去,想瞧瞧這最神秘的種族,究竟是何等外相模樣?
這一瞧倒的確奇異,它們似已集體奪舍了一支「靈性草木種族」,看著像極花草、海獸與蛇蟒的結合體。
嘰嘰喳喳湊過來,吐出咕嚕咕嚕的特殊語言。
經由昊天寶鑑翻譯,變作一個奇怪的請求:
「只望道君借了【宙光盤】去後,佩戴於身,並攜之直至證悟混沌境,乃至於混沌境之上。」
「之後再請道君將寶貝還回,屆時整個先天宙妖一族也將全部投入道君麾下,聽遣聽用。」
「嗯?」
這請求傳來,陶潛不由露出一抹訝色。
乍看上去,這哪裡是請求?
分明是投誠獻寶。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事?
陶潛心頭忍不住就要嘀咕,此時他腦海中卻是又響起了昊天寶鑑的聲音:
「小老爺,先天宙妖族提出這等請求,也算是老爺此行能否成事的一個吉兆。」
「宙妖們能奪舍未來生靈,是以預知未來的手段,遠超我以及大淵其他存在,既然它們這般看好小老爺能證悟混沌境,只怕是……在未來瞧見過了。」
「此族雖以奪舍為生,卻並不嗜殺,也無乖戾,所求只為將種族所積累的知識秘辛盡數保留下來。」
「想讓小老爺帶著【先天宙光盤】一同入源沼,該是覬覦源沼內的秘辛知識了,此等求知慾乃天生,任何都阻攔不得,這亦是為何雲容那孩子一來相求,我便答應隨行的原因。」
作為輩分極高的器靈,昊天大老爺這一番話,算是推心置腹了。
陶潛思量剎那,隨後點頭應下,笑道:「貧道乃是多寶一脈執掌者,哪裡有嫌寶貝多的道理,儘管
拿來便是。」
他話音剛落,昊天寶鑑中頓時神光爆涌。
另一端的先天宙妖族先是朝著陶潛恭敬施禮,虔誠呼喚,隨後好似暴斃般齊齊倒伏下來,一道道匪夷所思的氤氳靈光湧出,漸漸匯聚成一件瞧來很是虛幻,似是將宇宙容納其中的虛幻光盤。
生生穿透寶鑑,出現在了陶潛面前。
見得這一幕,陶潛與天妃娘娘皆有所悟。
所謂伴生靈寶,分明就是全族精魂。
也就是說,萬一陶潛在歷劫時,不小心弄碎了【先天宙光盤】,這從未被人殺絕過的宙妖一族就要真正滅族了。
這概率,實則不小。
須知陶潛此次是要入源沼的,就是靈寶天尊和蟾神都覺兇險無比,不得不壓了重注。
區區宙妖族,竟也敢陪著下注?還一下就是梭哈。
天妃娘娘見之,不由感嘆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此族倒是虔誠。」
陶潛則探手將那先天至寶宙光盤取來,入手便知其底細,果然和所見一樣,也跟著嘆道:「執掌奪靈而生,以求知為道,此族上下皆是正經的修行者。」
主意議定!
寶物入手!
陶潛嘆過後,將宙光盤佩戴於身,隨後當場開始變化,只眨眼間,那風儀非凡足可令萬千孽神心魂抖顫的伏孽道君,竟是搖身一變,化作一個身穿麻衣道袍,面目古拙,以玉簪束髮的人族鍊氣士模樣。
昊天寶鑑當即照耀過去,回話道:「小老爺這扮相極好,我來窺視,也識不得是靈寶伏孽道君,只當是從長生界走出來的上古鍊氣士。」
天妃娘娘瞧將過去,頓時就明白了陶潛為何是這扮相,笑道:
「倒是差點忘了,道君你與祖龍皆出身於【長生界】,祂還曾在那大界當過皇帝,在諸多道脈的幫助下建立了一個延綿數千年的長生天朝。」
「只是祂不信任諸道脈,更願親身搜羅、相邀各種神秘鍊氣士,試圖開闢新的長生道途,傳聞也有些收穫。」
「你這是投其所好,欲令其舊夢重溫?」
……
陶潛在外闖蕩時,不管是本尊還是分身,向來都是演技派,坑死人不償命,這一回他也不打算留手。
聞言便點頭,指了指那萬霞神衣,笑著安排道:
「然也!」
「娘娘且穿了萬霞仙衣,隨後向那【仙秦】發神諭,言說願下嫁那廝,只是神諭中要提出頗多為難人的要求,要將那廝的力量盡數牽扯過去。」
「而貧道則先以這扮相去解救我那雲華姑姑和靈機師姐,順道也借著那食仙蠻母的由頭,被舉薦入朝,正可與那【源海黃衣】同朝為臣。」
「一自是方便接近孽神祖龍,時機一至,貧道便度化了祂。」
「二則是為了瞧瞧那黃衣孽神在耍弄什麼陰謀詭計?祂倒好似很喜歡給嬴氏男兒當野爹,當年在長生界曾生造了一個「嬴青帝」來搞事,如今更是直接瞄上了祖龍,不惜本尊降臨當人家的丞相,實在古怪得緊。」
「可!」
「你也小心些,若實在不行也不必逞能,我雖不擅鬥法廝殺,卻也有幾種壓箱底的手段,即便殺不得墮魔的祖龍,也可將其拖拽入源沼之中。」
話還在說著時,天妃娘娘已然先一步將那萬霞神衣穿上。
剎那間,這原本冰冷、幽暗的【高天冷原】,倏忽有霞光萬丈,光明溫暖,更見得一尊華美神女立於仙霞中,眨眼飛升而去。
雖是匆匆一眼,陶潛也為天妃娘娘穿上霞衣後的模樣所驚艷。
身側,昊天寶鑑與九色鹿仙,也是各有感嘆道:
「不愧是源海天妃,不知多少神魔帝君欲求娶而不得。」
「我那瘋狂瞎眼的父親就曾求過,還差點得手,可惜被【太上老君】所阻,這天妃前輩若非與太上尊神有半師之緣,早被不知哪一尊先天神魔搶去了,此次她主動說要下嫁,祖龍怕是要樂瘋。」
「哼,他且做夢吧,說起來我和墮魔祖龍的恩怨也不小,先前本道君結婚時還差點被其親子給暗算了,正好此次一併了結了去。」
話罷時,陶潛倏忽翻身上了九色鹿仙。
順手一拍,也借用宙光盤之力,將鹿仙變作一頭既威武又醜陋的異獸。
昊天寶鑑去照,鑑定結果隨之誕生:
「宙妖之力果然玄妙,鹿仙瞧著再無天鹿女血脈,只當是出自長生界的上古異獸【四不像】。」
「好生醜陋!」
「莫慌莫慌,忍耐幾日便好。」
「嗯?我也需再變化一二,只是尋常去投靠的鍊氣士怕是得不到祖龍重用,無法近身,需奪來一個稍好的身份方可。」
「咦,有了!」
「吾乃長生界上古鍊氣士盧生,你乃吾之坐騎四不像,貧道當年就曾效力於祖龍麾下,只是後來意外失散,盧某在源海四處遊蕩得不少機緣,本欲迴轉長生界,只是忽然聽聞舊主在源海深處建立新朝【仙秦】,招兵買馬,欲再立偉業。」
「盧某喜不自勝,是以來投。」
隨著端坐於四不像背上的陶潛一句句吐出,好似言出法隨一般,那先天宙光盤內神光洶湧,下一刻竟個浮現出盧生的所有血肉、心魂以及一切,並被那宙光偉力生生攝取過來,如同一層皮囊般,覆在陶潛身上。
原本還有些模糊不真切的氣機,頓時凝實無比。
這一刻,陶潛,就是盧生。
即便是盧生本人在此,也會認為他就是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