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三天裡,雷恩與奧莉爾途經了大概八九個村鎮、還有一個名叫『冰岩城』的小城,都是些窮酸到不行的破地方,所謂城市也不過是南方大型鎮子的規模罷了。
他們一共只在四個小村子裡稍作休息、飲食,穿過城市時順道添了兩件厚皮斗篷,接著便繼續前進。雷恩看得出來,奧莉爾很希望能在冰岩城多待一陣子,或許還能找個旅館享受一下真正的床鋪和熱水,他很慶幸她並未將這想法付諸舌端,否則,兩人大概又得因此而起爭執。
「不出意外的話,明日上午我們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屆時咱們找間旅館住下,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
雷恩收起地圖對奧莉爾說。
這已是來到北部的第四晚,他們仍像前兩夜那樣馳行在前往銀狐鎮的路上。奧莉爾無法忍受車廂內的怪味兒、所以選擇臨時待在駕駛位;等她受夠迎面撞來的寒風之後就又會回到車廂,事實上除了睡覺之外,她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兩種『受夠了』之間往復循環。
「真的嗎?那可太棒了!休息什麼的倒無所謂,我只希望能洗個溫暖的熱水澡,再把頭髮打理一遍。」
奧莉爾忍不住輕聲歡呼,接著不好意思地看了雷恩一眼,似乎生怕再聽見什麼刺人的話。
雷恩只是笑了笑,並沒多說什麼。聖能者的體質足以支撐奧莉爾長途奔波,但女人畢竟是愛美的,尤其像她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子,在這種破馬車裡住上三個晚上恐怕已經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了。就算迎著風、雷恩也能隱隱聞到她身上被車廂薰陶出的霉味,原本銀亮的秀髮也滿是霜塵,這種情況下、期望乾乾淨淨地洗個澡並不算什麼罪過。
「是得好好梳洗一下了。」
雷恩心不在焉地說:「興許能賣個好價錢。」
「就是嘛,我頭髮都臭了呢——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好價錢?」
奧莉爾猛地看向他,動作幅度之大幾乎閃了脖子。
「咳。」
雷恩思索片刻,到了這時候似乎也沒必要再瞞著她了,「好吧,看來我不得不向你透漏些具體的計劃才行。」
「你說。」
奧莉爾繼續盯著他。
「首先,我們要去的地方叫銀狐鎮,聽說過吧?」
「那是我國最北方的小鎮,我當然知道。」
奧莉爾點點頭,「我早就懷疑你的目的地是邊境了,只是彌塞拉大人叮囑過我不要多問,而且你先前的態度也不算好——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只會添亂。」
「真是抱歉。」
雷恩毫無歉意地道了句歉,接著說:「銀狐鎮有一個地下拍賣行,各種陰險邪惡的傢伙都會在那裡出沒,或許能打探到有價值的特殊情報。是的,我此行的目標就是它,只不過要想成功混進去的話,就必須遵守某些規則才行。」
「什麼規則?」
「第一,你必須足夠邪惡;第二,想買貨先賣貨。」
雷恩有些尷尬地說:「第二點就類似投名狀——哦,你不知道什麼是投名狀,別在意這個。總之,如果是初次造訪的生面孔,那麼必須帶去一件足夠珍貴也足夠危險的東西進行出售、才能證明自己有被接納的資格。我本想用這東西——」
他拍了拍腰間的黑刀,「可它足夠珍貴是不假,危險卻不至於,哪怕它是我從某個豪門世家裡搶來的也不足以證明我十惡不赦。既然彌塞拉大人強迫我帶著你上路——」
「所以你就決定把我給賣了?!」
奧莉爾驚恐地咬住了手指。
「美女沒什麼稀奇,但你不是一般的美女,奧莉爾,你是一個聖潔高貴的聖能者美女!你會發光哎!」
雷恩露出了變態似的笑容,「想想吧,還有什麼比你更珍貴也更危險呢?你是任何人販子都夢寐以求的寶貝,也是一旦事發就必定死無葬身之地的重罪!哦,我真是邪惡到骨子裡了!」
「不不不,我不要!不行不行!」
奧莉爾慌亂地搖著頭,「我干不來的,我一定會壞事的!你找別的東西去賣吧,求你了!」
「瞧你嚇的,做戲而已。」
雷恩不屑地瞟她一眼。
「你剛才笑起來的樣子可不像做戲!」
她幾乎要哭了,「就算是這樣,可萬一成真了呢?萬一我真被某個邪惡者買走了呢?」
「那你將遭受比死還可怕的折磨,沒人知道他們把你拴在身邊會做些什麼——」
雷恩的表情既正經又嚴肅,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哭嚎打斷了,奧莉爾的眼淚終於像決堤的洪水那樣沖了出來。
儘管她此刻是如此恐懼、無助,卻始終沒說半句『我要回去』『早知道就不來了』之類的話,這讓雷恩有些心軟,同時也對這女人多了幾分敬佩。
「好啦,我會儘量保障你的安全。」
他輕輕拍了拍奧莉爾的肩膀,「聽著,我會給你標一個天價,兩萬金幣應該可以了——據我了解,那個地下拍賣行不干涉賣家自主定價。說真的,邪惡者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他們甚至比善良之人更精打細算、更懂得權衡利弊,相信我,沒誰會為了一個女人掏這個價錢,哪怕她是個會發光的聖光美人。」
「你——你確定?」
她抽泣著問。
「大概吧。」
雷恩不自覺摸了摸藏在懷裡的通緝令,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曾幾何時自己身上也貼著邪惡者的標籤呢。
「要是他們硬搶呢?」
「我認為不會,光明有光明的律令、黑暗也有黑暗的法則,對於那些行走在地下世界的人來說,黑暗法則往往更值得遵守。但如果真有人想來硬的,那我可以起誓用生命守護你,除非我死了,否則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那,好吧。」
奧莉爾終於止住啼哭了,聲音也回歸平靜,只有紅腫的雙眼印刻著她剛才的恐懼,「那我——那我就試試看好了。」
「謝謝,勇敢的姑娘。」
雷恩認真地說:「你願意獻身幫忙,我們成功的幾率無疑又多了一些。」
「那麼,我不再是累贅了?」
奧莉爾冷著臉問。
「天吶,你從來都不是。」
雷恩違心地笑了。
這一夜,奧莉爾沒有要求回車廂休息。她就偎在雷恩身邊、於寒風中打著瞌睡,不知什麼時候她的側臉枕上了他的肩膀,然後就這樣一直枕到了天亮。
「快到了。」
雷恩的聲音喚醒了似睡非睡的奧莉爾,她茫然抬頭,只見遠處的地平線依稀浮現建築群的輪廓,再往北則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雪山。
「聖陲山脈,它後面便是波藍冰原了吧?」
奧莉爾敬嘆地說:「真是壯觀呀,難以想像就連這樣偉大的雪山都被我們征服了。」
「征服?打住吧,只不過在上面建了一座要塞罷了。」
「不是『一座要塞』,而是『一座阿爾媞亞最宏偉的要塞』。我聽說,任何時期那裡都至少有三萬邊軍鎮守呢!」
「你所說最宏偉的要塞就連對付一千名魔族戰士都吃不消,如果沒有羅德大人,還不知道他們會枉死多少人。」
「是唷,唉,羅德大人正是那裡見到邊軍是如何凌虐魔族囚犯的,他也因此動搖了信仰。」
奧莉爾憂傷地說。過了一會兒,輕柔的歌謠從她唇間流淌而出:
「冬天的冬天、北方的北方,
弟弟住山陰、兄長在山陽;
羊肉果腹、鹿皮繃床,
卻該拿什麼擋那豺狼?
惡狼,惡狼,
翻山越崗;
不怕,不怕,
擁抱聖光;
我們有森森草蔭,
有暖風果香;
我們有風沙和牧場,
也歡迎北境的寒霜;
握緊了才叫拳頭,
分開的只會受傷」
這是一首老掉牙的兒歌,在雷恩印象里,他只是剛出生於這個世界的時候聽奶媽哼過兩次,至於誰填詞誰譜曲更是無從考證,他只知道這首歌唱的是北部城邦正式確立的故事。
阿爾媞亞六個人類帝國的格局、並非從建立伊始就是如此。第二次解放戰爭勝利之後,阿克隆·聖能者和他的擁躉建立了聖光帝國,此外還有至少十幾個聯軍首領也各自劃地建國,又經過多年征伐、融合,才在教廷的干涉之下形成如今六國鼎立的局面,即便到了今天,兩個遠在波藍之野盡頭的接壤國偶爾還會為了幾座城池的所有權大動干戈。
至於聖光帝國,這裡最初也只有東南兩個城邦。西部城邦是吞併『沙鬃王國』後演化形成,北部城邦的前身則是兩個小國家,就像歌謠里唱的兩兄弟那樣,他們無力對抗遊蕩魔族部落的侵擾,於是在四百年前主動要求併入聖光帝國。趁著合併北方的機會,議會出兵在聖陲山建起了一座龐大要塞,至此,這座巍峨雪山才真正擔負起隔絕波藍之野平原的責任。
聖陲要塞的常備軍力是三萬人,他們只負責不讓外面的人進來、不讓裡面的人出去,種地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們願意,山里也無地可種。這些人吃喝拉撒以及裝備補給都需要外界運輸,久而久之,山下就形成了固定的落腳點,後來又有人專門等在這裡給輜重隊賣苦力,緊接著鐵匠、酒販、娼妓以及牲口商人也隨之而來,銀狐鎮的雛形正是在那一時期形成的,因此它也被稱為『馱馬拉來的小鎮』。
「終於到了。」
雷恩感慨地說,此刻距離他喚醒奧莉爾又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馬車才剛剛駛過銀狐鎮界碑。走出半里地,一間郵局出現在他們眼前,這也是他們見到的第一個建築,外牆上面用顯眼的黃漆寫著『貴重物品、謹慎投遞、丟失不賠、鬧事坐牢』等字樣。
郵局後面是一片貨場,一支流動商隊正在那裡清點貨物。繞過貨場繼續前行,主幹道兩旁也逐漸變得熱鬧,行人和商販的身影越來越多,不時還能見到三人一組的士兵沿街巡邏,從胸甲前蝕刻的『山形』紋章不難看出、他們應該是隸屬於聖錘要塞的邊軍戰士。
「你確定這裡存在某個地下拍賣行嗎,看起來,想在聖陲要塞的腳底下經營非法買賣可不容易呀。」
奧莉爾也注意到了巡邏的士兵,「這裡似乎比別的地方更安全呢,我們先前路過的村鎮就連遊俠和傭兵都請不起,也沒有正規軍給他們提供保護。如果我想幹壞事的話,肯定不會選擇這裡。」
「你說得不錯,但你顯然沒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這句話。」
雷恩一邊四處張望,一邊隨口說道:「如果保密工作做得好,銀狐鎮特殊的運轉模式能給邪惡者帶來絕佳的便利。邊境的地理環境實在太惡劣了,主要糧食和多數消費品都需要從南邊進貨、或者依靠流動商隊補充,這裡出現生面孔實在太正常了。」
「我也發現了。」
奧莉爾低聲對他說:「這些人對咱們兩個外來者甚至都懶得看上一眼,完全不像其他地方那樣對陌生人充滿戒備。這樣不好,眼下邪惡肆虐,就算這裡有聖陲要塞庇護、他們也不該如此放鬆警惕。」
「哦,我認為沒誰敢在這裡『肆虐』,就像獅子不會允許野狗在領地里亂來,這鎮子也有自己的地頭蛇。從某種角度來說,真正給這裡提供有效守護的、或許並非那些傻模傻樣的士兵,而是那間地下拍賣行。」
「這話真不該從你嘴裡說出來。」
奧莉爾責備地瞪了他一眼,「你對教廷和國家付出的努力視而不見,反而把和平穩定歸功於一個黑暗的地下組織。」
說話間,他們的馬車已經沿著主幹道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東南角有間酒館,早已風化開裂的門頭標示著它的名字:『雪地朝聖者』。
「就是這兒了。」
雷恩拴停馬車後與奧莉爾一道走了進去,掀開厚重門帘的剎那、一股暖意迎面而來,那是東牆熊熊燃燒的大壁爐帶來的溫暖。此時還不到正午,不管買醉或用餐都嫌早了些,因此店裡只有零散幾個客人坐在吧檯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兩人撿了張靠近壁爐的小桌子,屁股剛沾上坐椅,一個胖乎乎的女招待就迎了過來。
「話說在前頭,吃喝管你們夠,可惜就是沒空房啦。」
她搶在雷恩張嘴詢問之前說道:「今天有運送物資的商隊抵達,他們早幾日就來信定了一半客房,剩下一半則住著另外一支採購山貨的隊伍,他們大概還要待個四五天時間。」
「這——好吧,這不是難事。」
雷恩愣了愣,只好無奈地說:「勞駕來一壺麥酒,要熱的,另外再來一盤肉食,以及搭配的麵包。」
「我不喝酒。」
奧莉爾皺了皺眉。
「那就再加一盆湯,鹹甜都行,照你們拿手的來。」
雷恩聳聳肩,等胖女人哼著歌離開,他對奧莉爾說:「你聽到了?真不巧,看來你沐浴的計劃要泡湯了。」
「沒關係,我們可以等一等。」
奧莉爾邊說邊解下斗篷,「我們可以跟訂房者商量一下,或許他們願意讓出兩間也說不定——我也帶了一些錢,應該能打動他們。」
「兩間?」
雷恩怪笑一聲,順手也脫下斗篷放在一旁。
「兩間。」
奧莉爾堅定地點點頭。
「看來你還沒搞清自己的身份啊,美麗的小姐。」
雷恩沖她搖了搖手指,「你是我的獵物,你認為自己有資格單獨住一間房嗎?老鷹抓走羊羔以後會貼心地給它準備草窩和清水嗎?」
他見奧莉爾吸了口氣、似乎準備大聲說點什麼,於是趕緊對她耳語:「事到如今,就算你反悔也來不及了。如果咱們已經被某些有心人盯上,那麼我想混進地下拍賣行就必須解釋你的來歷,可無論怎麼解釋,一個邪惡者都不可能跟一位聖能者結伴同行,除非你本身就是我要出售的商品。如果你不想害死我、也不想害死你自己,那就謹記,彌塞拉大人給你的命令是監視我,而非給我使絆子。」
「我明白,我——我沒想壞你的事。」
奧莉爾嘴唇發抖,壁爐旁是如此溫暖,這顫抖只可能來源於她內心的懼意。
「老實說,彌塞拉大人也許對你是有點戒備過頭了。」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嘀咕。
「這才是好姑娘。」
雷恩滿意地點點頭,等餐食上桌,便不顧奧莉爾難看的臉色自顧自享用起來,後者則勉強喝了幾勺湯、吃下半塊麵包,此後就再也沒朝食物看上一眼。
「好了,現在讓我們開始吧——」
他吃飽喝足後伸了個懶腰,突然大聲說:「天氣真好啊,如果我有一副巧手和一桿畫筆,我就能把這藍天白雲和雪山描繪在畫布上,可惜我只有一身蠻力,哈哈!」
四下一片寂靜,吧檯後面的酒保疑惑地瞅了他一眼,隨後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雷恩聽到他和面前的客人說了些什麼,聲音不大,只隱約傳來『腦筋』、『智力』等詞彙。
「你在幹什麼?」
奧莉爾驚訝地問。
「這是暗號,明白嗎?」
雷恩得意地說:「如果我剛才說的話被接頭人聽到、他就會過來跟我攀談——顯然時辰尚早,大概還沒上班吧,沒關係,我們可以邊吃、邊喝、邊等。」
兩人一直坐到午時,酒館裡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雷恩清清嗓子,又衝著奧莉爾大聲說了一遍剛才的暗語,這次倒是有人回應了,當他聲音落下時,上午那名給他們點單的女招待快步走了過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雷恩心想,誰能懷疑這樣一個普通婦女竟是豁耳拍賣行的線人呢?她那圓潤親和的樣子太具有欺騙性了。
「先生,女士,你們還要點什麼東西嗎?」
她微笑著問。
「哦,坐下吧,我們來談談。」
雷恩舉起酒杯飲了一口,「當然,如果你們有其他更隱蔽的地方,也可以去那裡。」
「我懂了。」
女招待下意識瞄了奧莉爾一眼,「只不過這種事可以當著這位女士的面談嗎?雖然不知道她是您的什麼人,但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啊。」
「當然可以,放心大膽地說吧,她不敢有任何意見。」
雷恩冷哼一聲。
「好吧,那我就更無所謂了。」
女招待爽朗地笑了,她俯身半趴在桌子上,雄偉的胸圍距離雷恩鼻尖只差幾公分,「空房是沒有啦,但如果您想招妓的話,我倒是可以把柴房騰出來借您臨時用一用,價格打八折。」
噗——
雷恩被剛剛咽下的麥酒狠狠嗆到了,奧莉爾則是瞬間漲紅了臉。
「咳咳咳!混——混賬!」
他狼狽地擦著嘴巴和鼻孔的酒水,「誰說我要嫖妓了?再說,你們這冰天雪地的窮地方能有什麼好貨色!」
「說這種話未免太過分了,我在這一帶可是很紅的,難道你以為我只是普通服務生嗎?」
女招待不悅地說:「當然啦,如果你跟某些習慣用世俗眼光看人的男人一樣,那我也可以給你介紹其他姑娘。」
「不必了!」
雷恩這才發覺兩人的思路從一開始就沒對上,趕緊擺擺手,「走吧,走吧,有需要的話我會再叫你的。」
「哦,如果你們現在沒其他需求的話,那我恐怕不得不請二位離開了。」
女招待聳聳肩說:「我們得把這位置騰給其他顧客。」
「拿去。」
雷恩摸出五枚銀幣交到她手裡,「這些足夠我們吃喝一整天,而你只需要再給我上壺酒就行,另外沒其他事就別再來了。」
「當然沒問題,你就安心坐著享受爐火吧,我保證沒人再來打擾了。」
女招待沖他飛了個媚眼,握著錢、扭著豐臀歡快地離開。
「天吶,我剛才都要嚇死了。」
奧莉爾心有餘悸地說,她臉上紅暈此時仍未消散,「吾主在上,『雪地朝聖者』——這地方完全配不上如此光明的名字啊!」
「是啊,是啊,配不上。」
雷恩隨口附和著,心裡則想著別的事。
『你只需要在那間酒館找個位置坐下,像聊天似的說出那句話,自然會有接頭人出現在你面前。』
夜幕下的康格里夫莊園裡,紅姬是這樣說的。彼時,被雷恩砸爛的窗欞還在她頭頂隨風擺動。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