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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安今天的天氣不好,天空灰濛濛的。燃字閣 www.ranzige.com
沈遲把車窗打開了一半,車裡的空調太猛,有點冷。
他前天剛結束完為期半個月的競賽培訓,昨天考了兩個小時的物理,晚上還連夜坐高鐵回來,一路上舟車勞頓。
校服的袖口太長,沈遲把它挽至手肘,露出了那截線條流暢的小臂,沿著輪廓往上看還能瞧見那凸出的鎖骨和清晰的下頜線。
少年的膚色偏白,五官深邃精緻,挺立的鼻樑側面有顆淺淡的痣。他望著窗外,暖風穿過發間,揚起了一撮柔軟的發。
「沈遲啊,跟你說個好消息。」學校物理組的李揚組長回頭望向沈遲,一反往常嚴肅的模樣,臉上笑容洋溢「昨天分班考試,學校有個學生考了七百分。」
沈遲猛然收回目光,疑惑道「楊曲文?」
楊曲文一直在學校排名第二,沈遲此時此刻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
「不是。」李揚擺手,回答「是一個從北城中學轉來的新生。」
「這小子也真是厲害,你們熊主任知道他要轉來之後,特地給他安排了個考場參加考試,說是想瞧瞧我們學校學生和人家北城高中學生的差距。結果一考試,嚯!考了七百分。學校第二名和他隔了四十多。」
沈遲認真聽著,他忽然問「老師,你知道他叫什麼嗎?」
「叫什麼?嘶——這我倒是真忘了,但我聽你們熊主任說他就坐你後面,你待會就見著了。」
「北城中學?那這孩子為什麼要轉到我們學校來啊。」坐在一旁的隨行老師插了一嘴。
李揚咂摸著開口「據說是這孩子學籍出了點問題,哦,好像他父母的事業也發生了點變故。」
隨行老師聽了不住感慨「也真是為難這孩子了,心態肯定遭受了不小的打擊。」
「得了吧。」李揚擺擺手「剛剛熊主任還給我來電話,說逮到這小子早讀課上偷偷玩手機,要我說,我們還得」
沈遲斂著眉眼,前面的老師還在討論關於學校這名轉校生的問題,而他的思緒卻早已跑遠。
北城
久遠的記憶再次被翻閱,他的心底忽而湧上一股陌生的衝動。
會是他嗎?
車身晃悠悠地顛簸了一下,沈遲的思緒瞬間被扯回,他無奈地勾了勾唇角。
怎麼會呢?
第一節課結束後是大課間,周一的升旗儀式也是在這個時間舉行。余燃仰坐在主席台邊的椅子上,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發言稿。
他好奇地讀了幾行,然後皺起眉頭嫌棄地彈了彈「什麼鬼發言,讓人讀著就磕磣。」
初中的時候,余燃是學校最大的刺頭,他只上台念過檢討,作為學生代表上台講話這事壓根落不到他身上。
不過高一上學期輪過他一次,但據說那次講話的效果直接毀掉了學校花費十幾年精力建設起來的優良校風,在那之後,別說上主席台發言了,他連走上講台發言的機會都沒有了。
感謝齊安一中,給予了他一個再次自由發言的舞台。
操場的大喇叭響起升旗儀式集合的音樂,和著鼓點強勁節奏輕快的音樂,短時間內足球場上陸陸續續地擠滿了人。
天色陰沉,陽光被厚重的雲擋了個嚴嚴實實,看上去即將落雨。
余燃一手撐著俊俏的側臉,另一隻手捏著紅色的發言稿,臉上凝聚著肉眼可見的煩躁。
隊列和余燃僅隔十米,他們見余燃杵這,都以為他被學校壓著來念檢討的,一個個就差把幸災樂禍給貼臉上了。
余燃遠遠送給了他們一個白眼,在眾目睽睽下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緊接著又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
此時此刻——主席台的另一邊。
「沈遲到了嗎?」
「好像已經進校門了。」一名梳著高馬尾的女生拍著胸脯慶幸道「還好還好,這次真是幸運,得虧沈遲這時候回來了。」
本應和她一起主持的那一名男同學,今早突發急性腸胃炎,被送到了和學校相隔不遠的醫院。
齊安一中升旗儀式的主持稿是沒有紙質稿的,除卻重大節日需要做出調整外,平日裡的升旗稿都是同一個模板,主持的學生們都已經背下來了。
學校主持人固定的只有四名同學,兩男兩女,如果沈遲不來救場的話,就只能讓另一名女生或者她自己一個人上了。
想到這裡,童希鬆了一口氣。
「來了來了。」有人提醒她,她連忙抬頭,望見了正舉步而來的沈遲。
一路上的舟車勞頓給他清俊眉眼染上了些倦意,但他仍舊從容淡然,童希隔著老遠都能被那張臉帥到吐血。
她激動地拿手肘懟了懟旁邊的人「我靠,不管看多少次,沈遲都還是那麼帥,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是啊我靠!」她旁邊的那女生驚異地望向她。
「噓——」童希示意她閉嘴,可臉卻忍不住紅透了半邊。
「要開始了嗎?」沈遲走到她旁邊,接過遞來的話筒問「流程有刪改嗎?」
童希想了想,然後柔著嗓音回答「沒有。」
「那行。」沈遲朝她點頭示意「可以了。」
音樂驟停,余燃抬眼看向了一旁的主席台。
台上不知何時站上了兩名學生,余燃坐的地方角度有點刁鑽,看不見那兩名學生的長相,但根據台下學生的反應來看,估摸著至少也是班花班草這種級別的。
尤其那男生——
怎麼長得有點眼熟?
余燃正腹誹到一半,緊接著他就聽見了音響里傳來的已然陌生的嗓音「大家好,我是來自高二四班的沈遲。」
那男生——
余燃晃動的腳尖猛地一頓。
余燃本以為自己早已將齊安以及這個城市的人遺忘得一乾二淨。
但時至今日他才發現,有些人或事,你永遠都躲不開避不了,等到遇見時,那些與他有關的事物會陡然變得清晰起來。
就像拂開了書頁上的灰塵,就像吹散了眼前的霧——
然後一一浮現在你眼前。
余燃第一次見到沈遲還是在他六歲那年的夏天。
他對那年的記憶不太清晰,卻依稀記得那年的夏天很熱很熱。齊安的夏天總是又潮又悶,尤其是雨後,就像是被人用濕熱的毛巾捂住口鼻,連呼吸都不舒坦。
余燃熱得跑出門,拿自己攢了好久的零花錢買了兩根小布丁雪糕,打算逃進操場的桌球檯下吃獨食。
他住的小區不算小,中心有處被樹圍成的大塊水泥空地,估計有一個半標準籃球場那麼大。
空地上安了幾個健身器材和兩個鞦韆,外加一左一右兩個桌球檯。他們通常用操場稱呼這塊地,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它和標準的操場差得遠了。
平日操場經常聚著小孩和飯後散步的大人,但夏天的午後太陽曝曬,根本沒人往這跑。
余燃沿著樹蔭慢慢往那兒走去,操場的桌球檯是用水泥砌的,台面下面有兩塊左右開口前後封死的蔭蔽處,可以藏人,用來遮陽最不錯了。他經常在這躲著,因為一個人在這裡會感覺很自在。
余燃鑽進裡面,抱膝坐著。
夏天的午後很安靜,時而能聽見微風颳過時樹葉的沙沙聲。濕熱感頓時散了不少,偶爾灌進來的風也很舒服。
余燃咬著雪糕,沒發現周圍有一道逐漸靠近的身影。
「你好。」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余燃嚇得一跳,那毛茸茸的腦袋突然撞上了水泥壁,疼得他直吸氣。
他呲牙咧嘴地捂著腦袋望向蹲在旁邊看著他的小男孩,那男孩額前覆著薄薄的劉海,頭髮貼著臉頰,顯得整個人無比的乖巧。他似乎很內斂,臉上的神情有些惶然。
「你好?」余燃揉著腦袋看著掉在褲子上的一小塊雪糕,扁著嘴道「我好像不太好。」
「對不起!」沈遲似乎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忙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余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打個招呼。」
「沒事沒事。」余燃隨便把褲子擦了擦,動作嫻熟且粗糙。
沈遲抱著膝蓋看著余燃的動作,一雙清秀的大眼睛緊緊盯著對方。
「我看你好久了。我叫沈遲。」沈遲的聲音很低,但是咬字很清晰,沒有這個年齡段小孩黏糊糊的發音「我住在你家對面的二樓,我的臥室窗戶正對著你家門口。」
余燃家窮,住的是小區裡的水泥平房,但平房也有平房的好處,他打小就跟鄰里關係親近,上至隔壁八十歲的奶奶,下至屋後那家三歲咿呀學語的小屁孩,他都能說得上話打成一片。
他知道對面那棟二樓新搬來了一戶人家。住在那家的阿姨超溫柔超好看,還送給他了一個組裝積木人。
余燃可機靈了,他一看就知道這玩意在小區對門超市的玩具貨架上明碼標價兩百塊。
有錢大方——這是余燃對對面鄰居的第一印象。
但他沒想到眼前這白嫩嫩,說話聲音都有點發顫的小男孩是他們家的。
余燃打量著渾身乾乾淨淨,連皮膚都白得透亮的沈遲,然後低下頭看了眼灰撲撲髒兮兮的自己,羞慚地拿手腕抹了抹鼻尖。
見余燃沒說話,沈遲慌張地繼續補充「我經常趴在窗戶上看著你和其他人一塊玩,我……我也想和你玩。」
交際草余燃一聽,頓悟道「你是想和我做朋友嗎?那當然可以。」
「進來進來。」余燃把沈遲拉進了球檯底下,然後把那袋還沒拆封的小布丁遞給沈遲「給你。算是見面禮。」
對方可是給了他兩百塊錢的積木人,五毛錢的小布丁換兩百塊,他簡直血賺!
沈遲沒想到過程會這麼簡單,他愣愣地攥著余燃給他的雪糕,臉上充滿著不可置信。
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同齡人送的禮物。
他的性格內斂,不愛開口說話。在幼兒園裡上了幾年學,其他同學覺得他半天憋不出幾個字,覺著同他玩得沒趣,所以直到畢業沈遲說得上話的朋友也只有那麼一兩個。
而在和同齡人相處的日子裡,余燃這種性格的男孩子是他最不敢接觸的,因為他們一般都不喜歡他,覺著自己是故意不和他們相處。
他們無法理解沈遲的內斂,於是把他的態度歸結為冷漠和倨傲。
沈遲不敢和余燃說話,但他會不自覺地趴在紗窗後面打量對方。
余燃性格很開朗,他會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晃著腳丫和其他人聊天,整個人像被陽光養著的向日葵,笑著的時候眼睛都在閃閃發亮。
他想和對方交朋友——沈遲第一次主動生出這樣的想法。於是他鼓足了勇氣,第一次主動地伸出了手。
沈遲眨眨眼,低下腦袋撕開包裝袋啃了一口小布丁,腦海一片空白。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坐著,氣氛卻未變得尷尬。
最後余燃意猶未盡地舔了一口手上的糖水,隨手把小木棍插進腳下的沙土裡,打算下次用它堆個坦克。
「走吧!」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動作嫻熟地鑽了出去,然後半蹲著把手遞給沈遲。
余燃整個人被陽光照得發亮,他彎著眼睛說到「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
「我叫余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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