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入口正對堂屋,從裡面就可以遠遠的看到外面的情形。
當主座上的莫宏見她遲遲都不肯進去時,當即就啪的一聲拍桌而起,再次吼道:「快點,還要我出去請你嗎?!」
莫央然無奈,她一直不明白,別人不是常說酒色掏身嗎,怎麼她爹的吼聲還可以這麼中氣十足?
「爹~」莫央然雙唇輕抿,嘴唇微嘟,嘴角輕揚,眼眸彎彎,對著主座上的人做了一個最完美,最討喜的笑臉。
「跪下!」
砰的一聲,吼聲震天,莫央然的笑臉頓時僵住,她清楚的聽到了桌上茶杯發出的顫抖聲,以及最後不穩倒下的哐鐺聲。
熱茶傾倒,匯聚在桌子的邊沿,最後慢慢滴落,正好就滴在了莫宏的長衫上。
但他卻好像根本就沒有察覺一樣,依舊雙目圓瞪,臉色潮紅,鼻孔鼓得老大,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叔父,有話好好說,彆氣壞了身子。」莫雨惠態度誠懇,溫和勸解。
莫央然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她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
「看什麼看,要不是雨惠告訴我,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說了?!」莫宏注意到她的撇嘴,當即又是一通吼。
「爹~你說什麼呢?」
莫宏在生氣的時候,說話都是用吼的,莫央然從小就調皮,早就被吼習慣了,面對凶神惡煞的他,依舊遊刃有餘。
砰!
「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又是一聲巨響,莫宏手指著她吼道:「你說!今天在女學都幹了什麼好事?!」
「我能做什麼?不就是看看書,畫畫畫嗎?」莫央然態度平和,並未見半點慌張之意。
「好個看看書,畫畫畫!不是特意囑咐過你,去了學裡千萬不要惹事生非嗎?可你都幹了什麼?!冒犯郡主!獨處外男!投懷世子!」
莫宏越往下面說,臉色越難看,已從剛才的潮紅變成了清白交加,抖著唇顫巍巍的說:「老子真是白養你了!」
每次生氣都這麼說,有意思嗎?
「叔父,央然到底年幼,不知事情輕重也情有可原,您可千萬不要這麼說,會傷了妹妹的心。」
「傷心?!你看她的樣子像是傷心的嗎?!」莫雨惠不這麼說還好,她越說莫宏越生氣,若頭頂能冒煙,只怕廳堂內早已濃煙密布。
莫央然冷笑,莫雨惠還是這麼不安分,表面上是在勸她爹,可也坐實了她的罪名。「堂姐,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央然是比你小,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還是知道的。」
莫央然表情嚴肅,眸色堅定,「父親若不相信我,大可喚人去打聽便是!」
莫宏猶疑著望向她,開始不確定起來。但話都已經說出去了,若此時退讓,他作為父親的顏面何在?
「老爺,央然說到底也是我莫家唯一的嫡小姐,這點兒身份還是有的,應該不會作出有辱門風的事情才是。」
秋姨娘是莫宏的最後一個位姨娘,也是最得寵的一個,只比莫央然大八歲。長得是扶風若柳,說起話來那叫一個妥帖熨服。
「哼!你看看她的樣子,哪一點像是嫡出的小姐了?」莫宏泄氣的坐下,復又說道:「看看我們雨惠,那才是嫡小姐該有的樣子。」
「叔父說笑了,妹妹也是真性情,難免不注意。」
莫雨惠巧笑嫣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莫宏見了,不免在心裡比較起來,只是越比較心裡也就越不高興了。自然也就把莫央然剛才的提議給忘了。
「跪下!」
「父親……」
「跪下!」
「……」
莫央然無奈,可她依舊神色倔強的站著不動,半點跪下的意思也沒有。莫宏見了火氣更甚,就要對她家法。「老吳!把塔鞭拿來。」
「這……」
塔鞭故名思義,就跟層層高塔一樣,是類似鐧的東西,具體怎麼來的莫央然並不知曉,只知道那是老太爺帶過來的東西。
「還不快去!」管家遲遲不動,莫宏氣得又狠派了一下桌,這次連傾倒的茶盞也滾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塔鞭在此,老爺是想打誰?」
安氏平靜的聲音自堂屋外傳來,莫宏聽得虎軀一震,僵硬著起身,顫巍巍得開口喊道:「夫……夫人,你怎麼來了?」
「老爺常年為府上操勞,多有勞累,塔鞭笨重,妾身能不想著替老爺分憂嗎?」安氏吩咐下人將塔鞭擺到莫宏眼前,她卻不曾多看他一眼。
「我……我……」莫宏的臉色就像吃了一嘴的蒼蠅一樣,半句多餘的話也說不出來。
「老爺是要對誰動家法,說出來妾身也好動手才是。」安氏一臉平靜的坐在下首的位置,莫央然見了忍不住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
「我……我……」
「夫人,大小姐在女學做了有辱莫家門楣的事,如今又惹了老爺生氣,老爺……」
「你一個姨娘,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不要以為我莫家門小,你就可以胡亂詆毀大小姐!」安氏一改之前的平和,眼神如刀般刮像秋姨娘。
秋姨娘頓時眼角微紅,顫抖著倒向莫宏,「老爺……」
誰知莫宏卻像遇到了瘟疫一般,著急的將她推開,全無往日疼寵。
「老爺……」秋姨娘委屈的輕喚一聲,似柳的身子搖搖欲墜。可惜,莫宏依舊不曾看向她。
「叔母,您可千萬不要跟叔父置氣,這都是雨惠的錯,我看妹妹在學裡行為不當才想著到底是一家人,合該來告個醒的。」
莫雨惠低眉順眼,一副自責之情,莫宏聽了趕緊附和,可話還沒說出口,安氏已經先他一步了。
「雨惠,不是叔母說你,你好歹也是在族學長大的嫡出小姐,怎麼說話也這麼沒有分寸?你叔父是天,叔母哪能跟他置氣?」
莫雨惠被咽得呼吸一滯,她本意也是藉此點出安氏不將莫宏放在眼裡,不想她竟然不幫莫央然說話,而是直接點出她話里的意思。
「呵呵,還是叔母說的在理,是雨惠疏忽了,可說到底叔父也是為了妹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