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播種的季節,一盆冷水這麼潑下來真是透心涼。
姚宴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抹了一把臉,把濕漉漉的頭髮扒拉到額頭兩邊,抬起眼皮就看向把木盆往地上一扔就來拽她胳膊的男人。
這個男人俊眉修目,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穿著上仿佛一個體面的書生,可從他噴薄的手臂肌肉和骨架看,此人絕對不是文弱型。他此時盛怒,一臉的暴烈之氣,只這一撇姚宴立即全身緊繃防備起來。
她顧不得脖子的疼,利落的一骨碌往炕里翻去,可她估錯了姚胭兒的這副小姐身子,簡直嬌弱的令人髮指。
她做出了翻身的姿勢,奈何身子不配合,被祝君行一把就給扯下了炕。
眼看她就要跌下來,祝君行一攥拳頭,手臂上青筋突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就扶住了姚宴。
待他反應過來,他驀然收回手,姚宴一個趔趄險險的站住了。
&我出去,給小妹道歉。」祝君行沒有給姚宴穿鞋的機會,拽著她就走出了屋門。
姚宴沒吭聲,她冷靜的分析著利弊,主動小跑著跟上祝君行的步伐。
屋外就是一個農家院子,看著堆放在牆根下的高粱杆,院門後頭沾了黑泥的鋤頭、耙子,出身農村的姚宴覺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貧窮的本質,陌生的是站在院子裡穿著古色古香的人。
正房門口蹲著一個抽菸的老漢,老漢有一嘴花白的鬍子,有煙從他的口鼻里冒出來,黝黑褶皺的臉上布滿仿佛鐫刻在上頭的愁苦——這是祝大福,姚胭兒的公爹。
而在祝大福旁邊站著一對母女,母親看著她的目光仿佛要吃了她——這是姚胭兒的繼婆母祝錢氏;祝錢氏懷裡抱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十五六的女孩子,女孩子穿了一身杏黃的裙子,春風一吹裙擺搖曳,一看料子就很輕薄,裙邊還有精緻的繡紋,這裙子一定不便宜——這是祝紅梅,姚胭兒的小姑子。
西廂房的門開著,門口擠著兩個梳著婦人髮髻的媳婦,一個長的清秀柔弱一臉的「你活該,早該這樣收拾你」的表情——這是姚胭兒的二弟媳婦,秀才家的姑娘;另一個又矮又瘦膚色粗糙的,臉上有些不忍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是姚胭兒的三弟媳婦,在這個家裡誰都能欺負她。
而在這兩個婦人的裙子邊上還擠著四個髮型奇特又喜感的蘿蔔頭。
姚宴只大體看了幾眼,就被祝錢氏衝上來的架勢嚇的急忙後退,「你們聽我說。」
&呸!」祝錢氏照著姚宴臉上就吐了一口唾沫,姚宴慌忙往祝君行身後躲避,祝君行身體僵硬了一下任憑祝錢氏的唾沫吐在自己身上沒有動。
&郎,你起開,今天我非撕爛了她不可。」祝錢氏雙手掐腰,一臉猙獰,「小賤貨,你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姚大小姐吶,我告訴你,要不是我們祝家你早他娘的不知道被賣到哪個髒窯子裡去了。你個惡毒的小娼婦……」
姚宴氣的磨牙,在心裡罵道:你才是小娼婦,你全家小娼婦。
然而此時姚宴卻知道,她絕對不能開口罵回去,罵回去只能讓祝君行覺得她沒有悔改之心。
平息這件事的唯一辦法是她認錯或者還會受罰。
她不畏懼祝錢氏、祝紅梅甚至蹲在地上抽菸的祝大福,她畏懼祝君行,從這個男人掐她脖子,潑她冷水的行動看,姚胭兒賣掉祝紅梅這件事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她來到這裡的任務是掐滅姚胭兒的爛桃花,這個祝君行顯然就是其中一個。
於是姚胭兒果斷的道:「祝君行你趕緊把我休了吧。」
祝錢氏罵人的話戛然而止,頃刻就攛掇祝君行,「大郎,你趕緊把這個惡毒的娼婦休了,咱們家要不起她這樣的大小姐做媳婦。」
這時從正堂屋裡走出來一個穿了一身繡卍字金紋圓領白袍的男人,這男人一出來姚宴就覺得自己的眼睛要被閃瞎了似的,他長的極秀美白皙,卻沒有一絲的女氣,此時正好有陽光照在他身上,他衣服上的金絲線反光,襯的他整個人猶如鑲了聖光一般。
就是他把祝紅梅送回祝家的,是姚胭兒的青梅竹馬兼表哥。
&祝兄同意,我會把胭兒帶走,照顧她一生一世。」文翰禮寬容憐惜的看著姚胭兒,「胭兒別怕。」
姚宴震驚了。
特麼的,當著人正經夫君的面表白真的好嗎?
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