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奕噗嗤一笑,側彎著腰枕在外婆肩頭:「您叫他,他敢不在嗎?」
老太太喜歡外孫女現在這性子,氣得直笑,擰著聞奕的耳朵直罵:「皮,皮,皮。」
聞奕便又笑又跑,往保姆阿姨的身後躲:「阿姨,今天你要受累了,我們要在家裡大開吃戒。」
保姆依舊用圍裙擦著手,滿臉堆滿笑容擠出的褶子:「哎,好嘞好嘞,不受累,哪兒就受累了。」
可是她怎麼說著,竟然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一家子人中龍鳳,可團圓的開心的時刻,實在太少。
祖孫兩個在樓上單獨聊天之後下來,在場的幾個人都默認彼此都知道了關於姜昭昭的事。
老太太問話更無所顧忌,提起姜雙業仿佛只是提起一個普通的母親。
「小姜,你母親如今在哪兒生活?」
聞銘臉色驀地一凜,這事他剛剛沒有跟外婆提,想來周淑蘭糾纏的那些事,老太太也只知道鳳毛麟角,並不知道事情究極如何發展的。
姜昭昭眨了眨眼睛。
母親離世已經五年有餘,她可以坦然說出來的:「我媽媽病逝了,葬在明城。」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又望向她:「每段關係的結局都是分離,別太掛懷。往生的人已走,活著的人,咱們好好生活才是。」
微涼的掌溫熨著她的後腰,之前在院子裡還四處漂泊的心,此時穩穩在胸腔歸位了。
及至晚飯前,老太太來時帶的一保姆暫停了手裡在廚房跟彩雲阿姨一起忙碌的活計,伺候老人家吃藥。
『昭捷』的公關三人又回來,在院子裡跟姜昭昭聊著。姜昭昭明確表示不會藉由『商綠暴雨』的事情吸引熱度,但正常有利於『啟航』和『昭捷』發展的宣傳會配合做。
——過了老太太這一關,連姜昭昭自己都清楚,她是『昭捷』准老闆娘的身份遲早要曝光。
公關選了一些電視向的傳統媒體,以及在網絡中有正向影響力的新媒體,與智能、財經相關的自媒體。
姜昭昭篩選一輪之後,公關現場聯絡,幾通電話下來,竟然把她明、後兩天的日程都排滿了。
謝廷崢大馬金刀的推開院門就往裡面走,沒一點客氣的。見了坐在園藝桌前開小會的昭昭就開口調侃:「喲,大英雄啊昭昭。咱們家思想覺悟你妥妥排第一,我們都得往後稍稍了啊。」
姜昭昭站起來應了一聲:「廷崢哥,姐姐在裡面呢。」
沒想到後面跟著一個更大模大樣的,進了門就吹了聲響哨:「昭昭,又漂亮了啊。聞哥捨不得讓你吃是不是,瞅瞅這小身板兒瘦的。」
話未落音聞銘繃著臉出來,老太太的聲音也從廳里傳了出來:「是蔣家小子嗎?」
薛中信忽然被噎似的直直噤了聲,縮頭縮腦來了一句:「姥姥在啊?」一邊兒應著:「哎,姥姥,您耳力真神了,是我是我。」
薛中信對著餐廳的一面落地窗,就著已經黯淡的暮色,將梳得誇張的飛機都撥弄平下去,才做出小跑的樣子跑進廳里去。
姜昭昭在小桌前,雙手抱臂抿著嘴笑了笑,看著聞銘說:「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怕姥姥。」
她未免也太可愛。
聞銘伸手把她攬入懷中,在額頭上印上一個結結實實的,清洌微涼的吻:「悄悄告訴你,姐夫也怕姥姥。」
姜昭昭在他懷裡仰著頭,眨巴著眼睛,緩緩用白嫩小手捂住了慢慢長大的嘴巴。
「真的假的?」
他頭一歪,在她臉頰上也親了親:「真的。」
有了謝廷崢和薛中信來,餐桌上熱鬧的闔家歡樂的氛圍又上升了八個台階。
「唉,你們都是一對一對的,只有我的恬恬還在西半球。」
老太太熬了一天,精神有點跟不上了,並不知道誰是恬恬。卻想起來前陣子到『南澤公館』看望過她的一對新婚小夫妻。
「怎麼去西半球了?小勻出國,有人保護嗎?案子雖然了結了,小勻的身份珍貴,還是要多注意的。」
隱秘而偉大,確實彌足珍貴。
薛中信聽了個驢唇不對馬嘴,撓著頭把酒杯磕在餐桌上:「不是,姥姥,小勻是誰?您看看我腦袋頂上是綠色的嗎?」
聞銘今天依舊是一身的襯衫西褲,袖扣翻卷了起來,結實的手臂浮著青筋,搭在姜昭昭的椅背上。他睨了薛中信一眼:「人家可是『芳心收割機』,你跟人家也就差了三千萬的女粉吧。」
???
薛中信並不發達的大腦運作了十幾秒,突然醍醐灌頂一拍腦門:「你說老許啊?許則勻?」
聞銘微微頷首。
薛中信便轉身衝著老太太:「姥姥,您是不是喝暈了。許則勻開了全世界最大、最有影響力的安保公司!可再沒有人比他更安全了!」
老太太:「你不懂。」
謝廷崢:「你不懂。」
聞奕:「你不懂。」
……
合著就他不懂是吧?
薛中信求救似的看著昭昭:「你也懂?」
姜昭昭忍著笑點了點頭:「剛懂。」
最終還是謝廷崢好心解救薛中信,把話題岔開問老太太:「姥姥,到了津港了,今晚就住家裡吧。」
老太太這會兒又清醒了似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聞銘:「我就不在這兒叨擾了。」
兩千平的別墅,除了主臥和配樓,其餘全部都是書房、影音室、收藏室、衣帽間,甚至有一間看起來設備究極專業的錄歌房。
連一間客房都沒有,顯然,別墅的主人是不希望被人打擾的。
人活到八九十歲,怎麼會連這點尊重都不懂?
老太太在津港停留了三天,白天來『檀府壹號』,常能看到來採訪的媒體們。姜昭昭舉止得體,應對自如,雲淡風輕的描述中,不時會雜糅著心頭湧起的無力感與悲傷。
確實,是一個真實、勇敢、善良的姑娘。
三天後,老太太由聞奕和謝廷崢帶著前往平都。丁老爺子離世以來,她還沒有踏進過萬壽路那一處房子。
在萬壽路的房子裡,老太太見到了等候在樓下的聞部長。
女兒死後,面對這個女婿,讓她擠出笑臉也不太可能。等著聞家爺爺一起來入了座,保姆奉了茶,老太太不容辯駁地開口:「三年孝期後,把響響和小姜的婚事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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