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婷婷紮起的馬尾,在寒風瑟瑟中吹的凌亂,一直處在高空讓她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筆神閣 m.bishenge.com
窒息感從四方八面包裹著她。
她忽然就不想這麼輕易讓梁卉遲得逞。
是啊。
憑什麼我死掉以後。
她還能夠像個沒事人一樣活的沒有負擔?
憑什麼啊。
可當她抬頭,對上樑卉遲那雙明亮的眸子,就像是讓什麼燙到了一樣,側過了頭。
「我不用你管。」
許婷婷心跳有點兒快,到底還是自尊心作祟,咬了咬唇,逞強,「我生死和你無關。」
梁卉遲平復了一下心情,見她有所鬆動,仍不敢放鬆絲毫。
女孩兒的聲音清透。
溫軟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天台響起,像是奶茶店門口懸掛著的風鈴。
叮鈴鈴的。
非常好聽。
「許婷婷,你得活著啊,只有活著才能成為我的對手,才能夠成就自己才讓我過的很不快活啊。人死是最懦夫的選擇,是逃避者自我洗腦的一種手段,真正可怕的人是那種,明知道前路坎坷,還一路向前,一心向陽的人,你要死,我就鬆手,你要活,從今以後,我們就是真正的對手。」
梁卉遲說:「我希望在高考的時候,我們能夠做真正勢均力敵的較量,而不是在這裡以生命為代價,去讓更多愛你的人,為你的選擇而抱憾終生。」
與此同時。
天台的大門,讓人撞開,許婷婷的母親頭髮散亂,面容憔悴,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氣。
她哭的痛不欲生。
「婷婷,你別想不開。」許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哭喊著就要上前,「是誰欺負了你,媽媽會替你做主的,你別想不開,你是媽媽的命啊。」
許母一向愛美。
一向自持端莊優雅。
可如今。
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儒雅。
塗滿了粉底的臉讓眼淚糊掉了妝容,睫毛膏暈染在眼瞼,要多狼狽就多狼狽。
可她毫不在意。
像是這世上。
沒有什麼事比眼前人,更讓她在意的事情了。
她邊哭著,邊喊著,每一聲,聽起來,都讓人心碎。
每一聲。
都讓人能夠情真意切感受得到。
為人母,是多高尚的精神,唯有與她血脈相連的女兒,足以支撐她遊走在這人世間。
她帶著崩潰的顫音,吼到一句,「婷婷,你若真要死,也要告訴我,誰逼你逼到這份上,讓媽媽殺了她以後,媽媽就陪你,陪你一起,如果沒有你了,媽媽也不活了,我陪你去,無論是哪裡,是天堂還是地獄,媽媽都陪你,陪你啊——」
母親的每一聲。
都像是利刃,準確無誤的插在許婷婷心尖尖上。
一刀。
一刀,在心上劃出一個口子,又用力的從她心頭肉上拖拽著出來。
她分明看見了那是一個怎麼樣血肉模糊的場景。
入目所及的每一處。
都聚滿了人。
她真的做到了。
成為整個學校都焦點。
可她一點兒也不高興。
甚至感到十分悲傷。
非常非常的傷心,傷心母親為她落淚,傷心她苦苦鬥了這麼長時間的梁卉遲,和她說,要和她在頂峰相見。
那她做的一切。
真的沒有意義了嗎?
許婷婷身子輕晃。
微弱的帶著顫抖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她說:「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是不是呢?」
她看向母親。
眼淚嘩啦啦的往外流。
崩潰的聲音響起:「媽媽,我錯了,您別哭了,別哭。」
「我錯了。」
許婷婷嘴唇發乾,唇上沒有絲毫血色,她站了太久,腳早已經沒了知覺。
在風中搖擺。
她剛抬腳想要下來。
一個踉蹌,往外摔落。
整個人騰空。
就像是飛起來了。
真正的飛起來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抓住了可以抓的任何東西。
然後歇斯底里的大喊。
「救救我,救救我——」
她抓住了梁卉遲。
抓住了她的手。
與她在空中,兩隻冰冷的手觸碰到一起,使出了全部的力氣攥緊。
許婷婷聽見梁卉遲一向軟軟的聲音破了音。
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
衝著她說:「抓緊我,一定要抓緊我。」
許婷婷心尖一顫。
居然。
生平第一次覺得。
原來。
梁卉遲的手。
真的好溫暖啊。
她用力的點點頭,「我會抓住,你別放棄我,我錯了,梁卉遲,我真的錯了,對不起——」眼淚順著臉頰滑過,掉落在風裡。
許母親眼看見許婷婷從欄杆上掉落。
那一刻。
她的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是比海嘯還可怕的災難,她只覺得心臟一陣抽痛,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消失在視線里。
然後。
她的身側掠過一道身影。
緊接著。
越來越多人從她身邊沖了過去。
圍欄那裡聚來了好多人。
好多人都在說:「抓緊啊。」
「別放棄。」
「我們一定會拉你上來。」
生命不可能永遠黑暗。
哪怕你正在經歷黑暗。
正在面臨讓你所感受到的滅頂之災。
你以為。
你再也承受不住。
就真的除了死亡。
再也找不到解脫的方式了。
你不要慌。
不要怕。
一定會有那麼一些人。
帶著光。
帶著溫度。
靠近你。
走向你。
溫暖你。
許婷婷從半空中終於落到了實處。
身體仍然止不住的發抖,那懸在空中的時候,她忽然就釋懷了所有的事情。
忽然就覺得。
沒有什麼比活著。
更讓人心懷感激的事情。
女孩兒微弱的聲音像是堵在喉嚨里。
好多人圍著她。
不停的問。
「許婷婷,你怎麼樣?有受傷嗎?」
「同學,我打了120了,你別怕,醫生馬上就來了。」
「同學,我外套給你披著,你別怕,有什麼事情,和家長說,和老師說,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的。」
然後。
模糊的雙眼。
看見一隻手。
伸了過來。
那道聲音。
跨過了嘈雜的聲浪。
猛地撞進心裡。
顧行知手上放著一顆糖,冷清清的聲音,一如既往,「卉卉讓我給你顆糖,告訴你,生命雖苦,苦的盡頭,就是甜。」
一直發著抖的許婷婷,忽然笑了。
她從人群中。
踉踉蹌蹌走向了趴在地上的女人身邊,眼淚像是脫了線的珍珠。
嘩啦啦流著。
她帶著急切的。
像是尋求庇護的幼崽。
撲向了女人。
終於。
失聲痛哭。
「媽媽——」
「對不起,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