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招為什麼會選擇在「會稽」進行相王?
如果說是為了祭奠夏后氏……也就是大禹,楚公室一脈跟大禹好像關係不大吧?
再則說了,除了特定的節日,又或是個別幾個諸侯,沒誰會想去祭祀大禹的。
漢國、范國、荀國、齊國的隊伍合流,等於要參加相王的四位諸侯在同一支隊伍,有那麼點北方諸侯「合一」的意思,不知道楚國那邊會不會多想。
「吳國僅存一隅,再失『五湖』則亡也。」士匄所處的地理位置決定會更關注南方的動向。
那個「五湖」後世被改名成為「太湖」,是指很大一片的區域。
吳國的大城很少,有數的也就那麼幾座,大城不多,「邑」級別的城池同樣少,吳人將「邦」級別的定居點弄得到處都是,一般還是選擇山林環境棲息。
當前楚國將吳國逼得僅剩一隅之地,不代表楚軍攻占的吳國地盤就是楚國的固有領土了。
屬於淪陷區的那些部分,山林裡面躲藏著非常多的吳人,他們在吳國陷入絕對頹勢的時候躲著,等待吳軍開始反攻就會從山林里鑽出來。
楚國跟吳國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很久,戰爭模式跟中原諸侯較量,乃至於跟南方諸侯較量,其實都不一樣。
別看吳國現在很多地盤淪陷,抓準時機短時間內就能光復。
同理,吳軍哪怕是占領了楚國的城邑,只要楚國反應過來,吳國的占領軍大多數時候是提早灰溜溜跑了。
楚國和吳國的抗衡,哪怕是其中的一國被滅,復國又迅速驅趕走侵略者,歷史上就反覆發生了幾次。
呂光訝異問道:「楚王會盟『會稽』乃是彰顯對吳大勝?」
應該是有這麼點意思在內的。
楚軍控制「蕪湖」前前後後已經有五六年之久,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吳人以後想奪回去的難度就會一再增加。
呂武心想:「楚國又沒有向『蕪湖』那邊進行移民,僅僅是軍事控制而已。」
只是派軍駐紮?代表著隨時都能撤軍將地盤放棄。
要是有遷徙人口過去,怎麼都要顧忌本國子民的生死,想放棄就要想一想民意會是怎麼樣了。
只是吧,現在民意什麼的都是屁,甚至連屁都不如。屁還能讓人聞到臭味,只要貴族不反,民意什麼的對一國之君根本無所謂。這個是因為在當前歷史階段,沒有爆發過黎庶「起義」的事件。
當然,哪怕是百姓一再鬧動靜,有了大澤鄉事件、綠林赤眉事件、黃巾事件、瓦崗事件、黃巢事件、方臘事件……等等,一個個又有誰在乎百姓了嗎?沒有的。
那麼多的「事件」只是向統治者揭發一個事實:百姓真的連屁都不如,真正應該嚴防死守的其實就是特權階層。
「寡人所知,吳越互盟,越悖盟攻吳,占吳地多也。」士匄又透露出一個消息。
是啊,之前吳國拉上越國一塊對付楚國,眼見著楚軍越來越難打,越國的國君夫譚連招呼都不跟吳國打一聲,傳令越軍幹掉還是盟友的一批吳軍,開始了對吳人的燒殺搶掠。
所以了,吳國是國土大部分淪陷,相當一部分疆域是落到了越國手裡。
呂武問道:「越國與楚國互盟?」
士匄要有說道:「未有之事。」
一聲嗤笑出現,笑聲是呂光發出,又說道:「南疆諸侯皆蠻夷也。」
在當前的歷史階段,蠻夷專門指不奉行周天子禮法的那些勢力之主,像是什麼干越、楊越、三夷、閩越被稱呼為蠻人,簡單說就是這批蠻人根本不被中原諸侯放在眼裡。
總是有楚國的國君動不動就喊「吾蠻夷也」,意思就是:瑪德!老子不守你們的破規矩啦!!!
四國合流的隊伍已經途經徐國來到吳國境內。
齊國的隊伍跟其餘三國合流之後,沒有發生什麼齷齪的事情。「一體」之外的呂光都能跟呂武、士匄和中行吳談笑風生。
說到底,他們之間不管有沒有仇恨,共同的身份都是中原諸侯,不清楚楚國到底會不會鬧出什麼么蛾子之前,選擇一致的立場總歸沒錯。
這種立場會隨著各自安全返回國內而結束,之後該怎麼來打生打死就繼續打。
徐國並不是傳統諸夏體系的國家,他們跟莒國一樣是個東夷體系的國家,硬要有一個區分僅僅是莒國幾乎被諸夏的諸侯所容納,徐國則是極少極少參加諸夏諸侯的活動。
東夷啊,曾經殷商的大敵。
殷商為了打東夷連國祚都丟了,姬發趁著殷商主力在外去偷家,等待殷商的都城被攻破,最後一代殷商之主帝辛身死,等等消息傳過去,東夷各首領不知道笑得有多麼開心。
姬周是靠著偷家獲得「天下共主」的地位,他們為了讓各個勢力承認,不分族群進行了優待,其中就包括了東夷的各個首領。
事實證明殷商用硬的沒有成功瓦解掉東夷,倒是姬周一方面軟著來,另一方面各種陰暗動作不斷,有那麼點要成功瓦解東夷了。
到底是哪種手段好?能將目的達到就行了,難道不是嗎?
呂武親自走了一遭徐國,親眼看到了什麼叫一馬平川又無險可守。
他依稀記得歷史上徐國是被吳國所吞併,過程中不存在什麼血戰,有的就是逐漸蠶食,再一擊定乾坤。
另外有一點,各個東夷體系國家或勢力固然是被諸夏諸侯所攻滅,功勞什麼的則是跟姬周無關。
原因是到了那個歷史階段,各諸侯早就不奉行周王室的辦事方法,他們有自己花樣百出的手段。
歷史上,從北方進軍南下就那麼幾個優質方案,大多數要麼是走「徐」這邊,再席捲南方;不然就是從巴蜀那邊繞,沿著長江一路席捲南方。
兩個方案各有優劣,其實不止是因為地形的因素,有著太多的方方面面,比如經濟需要,或是獲取糧秣難易,等等的考量。
他們一路向南,直至來到大江邊上。
這一條大江跟大河比,著實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比,要說歷史意義,兩條河系都有屬於自己的歷史,一樣是遠古人們盤踞棲息的所在,再產生屬於自己的文明。
從戰略角度來分辨,大河某種程度上是抵禦北方遊牧部落的屏障,只是一旦要用到大河來禦敵的話,只證明那個王朝就是個廢物;而大江就是一個南北分治的依仗,不止一個割據勢力依靠大江擋住北方的強敵。
呂武看著江面,說道:「此為何處?」
他記得這一片區域好像有發生過大戰?不是現在,是在久遠的以後。
那是東晉小朝廷擊敗了前秦的苻堅,讓苻堅的「投鞭斷流」成為笑話。
而這是呂武記憶出現錯誤了。
他們並沒有經過「淝水之戰」的區域,並且「淝水之戰」並不是發生在長江沿岸。
有一句話叫「滄海桑田」,目前是公元前550年,距離「淝水之戰」有將近千年之久。
現階段沒有一個叫「苟陵」的湖泊,「淝水」也不存在,不是沒有這兩個名字,就是真的沒有湖泊和河流。
梁興答道:「此處喚為『長岸』,楚侯便在大江南岸。」
啊?這個「長岸」有什麼來歷嗎?
至於說熊招在大江南岸,一眼看去並沒有大股人馬,看到的只有濃密的綠色。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大江北岸,渡江之後還要走上約二十里才到「蕪湖」。
當然,現在「蕪湖」被稱呼為「鳩茲」。
四個國家合起來的人數超過十萬,怎麼渡河啊?
「諸君,嬰以為可先遣人過河,尋楚侯調來舟船?」晏嬰近期的存在感挺強的。
他是「臣」,無法直接跟「君」交流,經常讓呂光拜訪呂武,再跟在身邊,談一些關於變法的事。
呂武本身就挺好奇齊國是個什麼樣的變法方式,很樂意跟齊國的君臣聊一聊。
齊國則是想從漢國取經,不介紹自己的變法情況,怎麼讓呂武給些意見?
後面,士匄和中行吳加入到「群聊」中去,四位國君以及隨行的大臣沒少對變法提出看法,有沒有自己的理解是一回事,對變法有想法又能不能幹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晏嬰的建議很有建設性。
本身就是楚國邀請四國南下,肯定是要提供一些幫助的呀。
當然,四國也能自己打造舟船,問題只是用來一次性過江的話,是不是太奢侈了?
或者說,四國造舟或許能辦到,造船嘛……范國和荀國沒有那技術。
齊國臨海,肯定有自己的造船技術,只是比不上楚國和吳國。
至於漢國?現階段的造船技術儲備呂武有,只是沒有拿出來。
楚國那邊得到請求,不知道是為了顯擺還是什麼,反正真的在極短的時間內調來了大批的舟船。
四國怎麼敢乘坐楚國的舟船渡江到南岸,不怕回不到北岸嗎?
這裡牽扯到「道義」方面的因素,楚國沒發瘋不會去攻擊四國,再則哪怕是攻擊也要打得過合兵十萬的四位諸侯。
再則說了,四國若是想回到北岸,沒船還不能找另外可以渡河的地點嗎?
來到南岸,呂武再一次看到了熊招,兩人對視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
熊招很乾脆地無視了士匄、中行吳和呂光,邁步走向呂武的同時,臉上帶著蜜汁笑容。
「陰子……,漢侯,寡人早知有今日。」熊招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