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黑暗中行駛了一段路程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前門打開,車外的黑霧瞬間湧入,伴隨著一些詭異的聲響,整個車內的溫度隨之劇降。
顧安不由得緊了緊身子,想保留一絲溫度。
車內沒有燈光,依靠視角對夜視的敏銳度,昏暗的光線下能看到,車內這些乘客依然表現的很平靜,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裡,和之前一樣,一動不動。
這時候,一位紅衣女子上了車,車門也重新關上,繼續行駛。
車子已經滿員了,為什麼還能上車?而且還是中途上車的?
顧安有些疑惑,抬頭看了眼那新上車的紅衣女子。
一身紅色的過膝連衣裙,烏黑的頭髮遮住了整張臉,腳上穿著一雙血紅色的繡花鞋。
這一身裝扮和韓秀秀有幾分相似。
不過韓秀秀穿的是婚裝,而這女子穿的就像上個世紀學堂里那些學生的裝扮,只是,它紅的有些妖艷。
顯然,這是一種另類的詭異,還是比較強大的那種。
顧安看到紅衣女子的第一眼就有了這種感覺,更多的目光也隨之投去。
在他的注視下,那位紅衣女子此時已經走到第一排,然後慢慢蹲下了身子。
已經沒有座位了,她是打算一路蹲到站點嗎?
顧安有些好奇,不時地張望著。
不過很快,他發現,坐在第一排,也就是面對紅衣女子的那個乘客,這時候突然緩緩倒地,座位也隨之空了出來。
「這應該是在搶座位,直接幹掉了那個詭異……」
顧安在後面看得真切,心裡猜測著。
只是,那個座位雖然空了出來,可紅衣女子並沒有坐下,反而又站起身,走到那個空出來座位的鄰座,另一個乘客面前。
隨後,它又蹲下了身子……
接著,顧安又看到了和之前相似的一幕,那個乘客,也倒下了……
「這是不喜歡和人一起座,所以把兩個都幹掉了?」
顧安繼續猜想著。
而那個紅衣女子,這時候也終於坐了下來。
只不過,她是背對著司機的,正面則是對著一車的乘客,顧安視線剛好和她對視,雖然一頭漆黑的頭髮遮住了女子的臉蛋,但是顧安能感覺到,那頭髮背後,有一雙泛白的眼珠子在看著自己。
顧安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表現的有禮貌一點,於是朝著那紅衣女子默默露出一個笑容。
笑容剛起,顧安突然覺得四周的溫度降了下來,他能感覺到,韓秀秀在審視著自己……
於是,顧安立刻收起笑容,低下了頭,很認真的看著自己的腳尖。
韓秀秀啥都好,就是醋太大了……
顧安默默想著,他盯著自己的腳尖無聊的發了一會呆,然後忍不住又抬起頭看去,卻發現,紅衣女子的身後,第二排的乘客,這時候也倒下了。
「這是不喜歡後面有人?」
顧安微微眯眼,突然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他又開始認真觀察起來。
很快,車上的這些乘客,依次開始倒下,每次倒下一排乘客,紅衣女子就會取代原先的乘客,坐在那個位置上,然後又重新凝視著下一排的乘客。
按照這個進度,很快就要到顧安了。
顧安也不緊張,一臉淡定,他漸漸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個紅衣女子,不止是不喜歡旁邊和後面有人,她是不喜歡整個車子有人,她這是想幹掉一車子的乘客……
這種『人』就是不講武德……
可惜,顧安不是車上這些軟柿子,他準備等這個紅衣女子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和她好好談談,告訴她做鬼不要太囂張。
顧安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著,同時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點,就是這中巴車一直在行駛,而之前連接頂層的隧道看上去也並不漫長,為何這麼久了還沒有到終點?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這從最下面到第十八層的高度,兩者之間居然是平行的?
這種現象,簡直就是在掀牛頓的棺材板……
沒有容顧安再去多想,他前排的乘客這時候也倒下了,而紅衣女子也重新站起,朝著前排那空置的座位走去。
「終於來了……」
顧安抬起頭,表情極其淡定,雙眼漠視的望著一切。
紅衣女子此時坐在了那個空著的位置上,面朝顧安,雖然那一頭黑髮總會給人一種背對著自己的感覺。
車子還在隧道中行駛,窗戶外漆黑如墨,偶爾一瞥能看到一雙雙猙獰的面孔在痛苦的嘶吼著。
顧安沒有動,耐心的等待著,有身邊的家人們在,這個紅衣女子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這時候,紅衣女子也終於有動靜了,她默默抬起雙手,朝著顧安伸來。
這雙手很細長,指甲塗抹的血紅,手背上的屍斑就像青苔一樣四處開放。
顧安想動一動身子,可卻發現,自己居然動不了。
而不能動的原因是耳邊居然聽到了鐘聲……
這鐘聲他很熟悉,正是鐘樓里傳出來的那個聲音。
之前鐘聲響起時,遊樂場裡那些設施仿佛打開了某種禁制,裡面的詭異們紛紛走出,朝著公寓這邊湧來。
而這一次,鐘聲響起,他卻不能動彈……
最頭疼的問題還不是他不能動彈,而是身旁的這一家子,全都不能動。
顧安雙眼斜睨四周,家人們都一動不動的坐在座位上,面對紅衣女子伸過來的雙手,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鐘聲太古怪了,之前那些乘客不能動也是因為聽到了這個鐘聲嗎?」
「而且,很可能這個鐘聲只有當時面對紅衣女子的時候才能聽到?其他人是不能聽到的……」
「這樣一來,你之前就無法洞察紅衣女子的進攻規則,更不會想到去預防鐘聲……」
「紅衣女子和鐘樓是一夥的,或者說,紅衣女子有特殊的本事能藉助鐘樓的力量……」
「那這樣說的話,這個中巴車,開往那十八層公寓其實就是一個陷阱,引人上車,然後被紅衣女子一一幹掉……」
「這車窗外面兩側的面孔,個個痛苦不堪,很可能就是之前別的車上的乘客。」
短短的時間內,顧安腦海快速運轉著,回想著剛剛的經歷和自己看到的一切,進行推斷和猜測。
與此同時,紅衣女子的雙手也徹底伸了過來,顧安不能動,可眼珠子卻能看到這一切。
他親眼目睹到……
紅衣女子的雙手,就好像鋒利的刀刃切開白嫩的豆腐一樣穿過了自己的心口……
原來剛剛那些詭異乘客是這麼掛的……
這一刻,顧安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
……
【你已經死亡,開始讀檔復活】
【讀檔復活成功,力道+1,體力+1,眼力+1……】
重新讀檔的顧安站在遊樂場大門口,想著該如何去破解剛剛的局面。
他暫時想到兩個選擇,一,讓那個鐘樓無法發出聲音。二,不讓紅衣女子上車。
這兩個選擇中,顧安沒有猶豫,直接選擇了第二條。
因為第一條他根本就做不到,想讓鐘樓無法發出聲音就意味著自己要和鐘樓親自接觸,可他記得,第一次進入遊樂場時就已經和鐘樓接觸過了,而且,一走進鐘樓的範圍,時間就飛快的流逝著,自己瞬間老去,然後再到死亡,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一分鐘多點。
所以,他只能選擇第二條。
和之前一樣,顧安再一次上車。
上車之後,車子再次在隧道中緩緩行駛起來。
顧安靠在座位上,估算著時間,漸漸地,他能感覺到,車速開始變慢,他知道,車子是要停了,那紅衣女子要上車了。
沒有猶豫,他瞬間站起身,快速沖向前門。
在車門打開的一瞬間,紅衣女子剛剛抬起前腳準備上車時,他猛地一腳朝著紅衣女子瞪去……
「滿了,沒位置了,下一輛吧。」
顧安粗魯的嘶喊著。
車內的乘客面對顧安的舉動並沒有表示,只是靜靜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目光呆滯,像一堆玩偶。
顧安看了眼窗外,紅衣女子正在凝望著自己,雖然那一頭黑髮遮住了她的面孔,可他能感覺到一股怨恨的目光此時正死死盯著自己。
「哐當——」
這時候,車門也重新關起,車子再一次行駛起來。
見紅衣女子沒有上車,顧安也舒了口氣,看來,只要紅衣女子不上車,自己就不會聽到那古怪的鐘聲,身體也依然可以行動,不會被控制。
這紅衣女子並不強,之前滅掉一車的乘客也只是靠那古鐘才可以做到。
解決完這個後患之後,顧安準備回座位時又停滯住了,因為,他通過車窗外的後視鏡看到,那個紅衣女子居然還沒有放棄,正一路尾隨著中巴車。
而且,她的速度非常的快,鮮紅的身影飄蕩在空中,硬是沒有被甩開。
這司機車速不行啊,這要是換老司機來,絕對能將這紅衣女子甩掉……
顧安對中巴車司機非常的不滿,扭頭瞪了一眼。
這個司機非常的不專業,從上車開始起,顧安就看到它一直在低頭找著什麼東西,現在看去,它居然還在低頭找東西……
「開車不看前面,還真特麼不怕翻車啊……」
顧安嘀咕了幾句,往前走了幾步,靠近司機,伸著腦袋看了眼,他想看看,這傢伙到底在找什麼。
結果……
他只看到一個身子坐在駕駛室上,這個身子,它並不是在低頭尋找著什麼,而是……它根本就沒有頭,所以,從遠處看去,會給人一種它正在低頭尋找著什麼的錯覺。
好傢夥……
顧安深吸了一口氣,也瞬間打消了幫忙的想法,他聯想到了曾經的那個詭異的老宿舍樓。
他覺得,以自己的暴脾氣,真要是撿到某個球體,怕是會直接扔出窗外。
車子還在繼續行駛,而紅衣女子也在繼續尾隨。
直到過了些許,車速突然又開始降落下來。
然後緩緩停下,前面的車門再次打開。
那紅衣女子同時也抓住這一刻的機會,快速衝來。
顧安早有準備,他反應更快,車門還沒打開的時候就已經一腳瞪了過去。
因此,剛好在車門打開的那一剎那,他一腳再次結結實實的蹬在紅衣女子身上。
不過這一次,情況有些出乎意料,他一腳好像蹬在了空氣上,紅衣女子並沒有被這一腳蹬飛,而是伸出那冰冷的雙手,一把抓住了顧安的腳裸。
顧安感覺,自己的腳好像被一把冰冷的鉗子給掐住了,無論他怎麼用力掙扎都掙脫不了這雙手。
「我一年沒洗腳了,你確定還要繼續抓著?」
顧安沒有慌亂,而是很機智的喊了一句。
紅衣女子:「……」
顧安尋思著要不要在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
四周溫度劇降,紅蓋頭從他的頭頂上慢慢飄落下來,就好鮮紅的雪花,朝著那紅衣女子席捲而去。
紅衣女子似乎有些忌憚紅蓋頭,連忙收手,身子微微後退,而車門也因此重新關閉,最終,紅蓋頭失去了目標,緩緩落地。
韓秀秀默默站在一旁,白皙病態般的膚色看上去有些顯眼,此刻正微微低著頭,秀美的面孔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看著顧安,一言不發。
昏暗的光線下,雖然看得不太清晰,但是顧安能感覺到韓秀秀眼神中好像透著一股怨氣。
於是,他默默撿起紅蓋頭,替她蓋上:「秀秀,對不起,我不乾淨了,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可以把這隻腳給剁了……」
韓秀秀:「……」
顧安看了眼韓秀秀的背影,笑了笑,果然,秀秀是善良的。
於是,他又看了眼後視鏡,那個紅衣女子,此時又追了上來,根本就沒有放棄,看上去,她好像是愛上自己了……
「……」
「這玩意有點陰魂不散啊……」
顧安皺著眉,不知道這車子何時才能到終點,否則這一路上恐怕就要這樣一直耗著了。
「砰!砰!砰!」
有節奏的敲窗聲突兀的響起,將顧安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整輛中巴車的窗戶外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雙雙手,它們瘋狂敲打著玻璃。
窗戶在這股源源不斷的巨力敲打下,一道道蛛絲一樣的裂縫清晰可見,隨後,整個車身的窗戶外都出現了無數的裂紋。
與此同時,這些裂紋背後,一滴滴鮮血滲透進來,瞬間染紅了車身!
「這次特麼又是個什麼玩意?」
顧安的視野能看到的只有一抹抹血紅,似乎正處於一個血色的小世界內,耳邊不斷傳來撞擊聲,像是要把車子錘爛,而中巴車,還沒有停,還在行駛。
車上的乘客也依然是面無表情,無所畏懼。
車窗已經被鮮血染紅,他看不到後視鏡,但他知道,那紅衣女子肯定還在追趕著,按照正常的時間推算,車子下一次停留的站點也快要到了。
倒時候,即將要面對的,恐怕就不光是紅衣女子了,還有這車窗外,無數敲窗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