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昕趕過去的時候,路衍巳正坐在御書房角落處的一方小桌旁,看見季含昕進來,便把自己剛剛整理好的書籍抱起來放在御桌上。讀字閣 www.duzige.com
「這是陛下今日需要看的量。」路衍巳沉聲。
依舊摞起成一座小山,季含昕看著差點嚇得手抖。
不過他現在的心思早就不在讀書上面,從方才一路過來心裡所思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思索一會,還是老實問道「狀元郎,孤聽說你在宮外有很多很要好的朋友,和你一樣都是滿腹經論的讀書人,可以帶孤去看看嗎?」
路衍巳不喜歡被別人打擾到自己的私下生活,想也不想直接拒絕,「陛下還有很多書需要學習,這種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手中也不停歇,甚至於已經嘗試著準備明後天的內容。
一炷香後。
季含昕撇撇嘴,「孤不想努力了。」
他到這個世界又不是來接受義務教育的,自己堂堂一個皇帝,整天被壓迫著讀書,傳出去多沒面子!
「陛下再堅持一會,快要看完了。」
路衍巳所說的快要看完,就是三四個時辰之後,季含昕自己費了好些力氣才從書卷中抬起頭,發現對方正不錯眼看著自己。
不由感嘆一句,「還是當昏君舒服。」
季含昕本以為路衍巳拒絕了自己,便也沒有辦法,只能等著以後有時間再見面。可沒想到,到了他第二天從早朝混回來的時候,路衍巳竟主動提出要帶他出去。
「狀元郎覺得這件衣服好看還是這件。」季含昕在挑衣服,對著銅鏡怎麼看都覺得差點感覺。
路衍巳瞧他挑來挑去都是那麼幾件,完全沒有一點新意,只是翻來覆去強調一點,「待會陛下同臣出去的時候記得要隱藏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知道了。」
他怎麼這麼婆婆媽媽。
等到了宮外的酒樓,季含昕跟在路衍巳身後同他一起上到二樓,在走廊上左繞右繞才繞進一間雅間。
宮外的氛圍確實同宮內天差地別,只要一進來,就發現連帶著空氣中都是各種酒香與茶味交織在一起,引人流連忘返,一樓的嘈雜與二樓的安靜在樓梯處斷開,上下互不影響。
雅間內一早就坐滿了人,裡面的人看到門被路衍巳外拉開後又注意到他身後的人,不由呆住,「衍巳,這位是?」
路衍巳說「與我一同殿試時認識的一位朋友而已,平時關係不錯就想著把他一起帶過來。」
季含昕雖是昏君,但那些也不過是行為上的昏庸無道,這個身體長得一張無害的臉,杏眼朦朦,旁人若是第一眼看過去極會錯認為他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坐這裡嗎?」有人就是這樣認為的,很主動邀請季含昕坐在自己身邊。
「好啊。」季含昕禮貌答應。
他自己求之不得,趕忙從路衍巳身側走開,毫不猶豫坐了過去。
左右都是攀談的聲音,那人也為季含昕斟了一杯茶水,很從容的問道「衍巳肯帶你過來想必也是很欣賞你的,你和他同在一甲嗎?」
「我太愚鈍了,」季含昕搖搖頭,自己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聽不出他的問話,隨便扯一個慌,「努力十幾年下來只堪堪拿了個進士出身。」
桌子上早就擺好了飯菜,季含昕覺得和這人說話無聊又索性開始動筷,原本只是為了做樣子並沒想過吃多少,可一進嘴裡,才發現這酒樓里的飯菜特別和他胃口。開始分出的一點心思,這個時候全部被吸引過去。
那人沒從季含昕這裡問出什麼,沒有辦法只能看向路衍巳,「衍巳,我聽說你沒有當翰林院修撰啊,你一個狀元郎為什麼跑去當侍讀?」
路衍巳垂眸,長長的睫毛蓋住眼底的神情,「左右都是為了朝廷,我並不在意這些。」
一聊到路衍巳,那人好像有控制不住的興趣。
他一早就聽說了這些荒唐事情,身為一名男子,被同是男子的皇帝看上,還利用權力給他一個侍讀的身份強波把路衍巳留在身邊,這只要是想想,就已經是天大的笑話。
那人又眉色飛揚的說「你不在意?那最近各處鬧得沸沸揚揚的,說陛下覬覦你的樣貌,你和他呆在一起、他賴著你的時候不噁心嗎?」
怎麼說話的?
季含昕忍不住斜睨旁邊人一眼,事實上明明是路衍巳一天拼死拼活死要他看書,怎麼到別人口中自己反倒成了個好色之徒。
季含昕想了會,還是決定為自己辯解兩句,「你怕不是聽錯了吧,朝堂里好多大人都說陛下最近的性子不大像從前。」
「陛下?叫什麼陛下,二十多年都不變的性子豈是說變就變的?我看他就是出生生得好,若不是在皇家,怕不是早就被人看不慣打死了。」
另外有一處傳來聲音。
季含昕挑眉,順著說話的方向看過去。
青年坐在帷席間,神情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許是剛剛喝了酒的緣故,下巴處還沾著水漬,季含昕細細打量,發現他的長相也算得上清俊。
路衍巳眉頭一蹙,低呵道「莫要背後議論陛下。」
季含昕又側過頭。
嗯,還是路衍巳要好看一些,不過不要緊,惡魔嘛,對他有殺心就夠了,長相不是一個世界裡面最好看的季含昕也不是沒見過。
所以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季含昕決定看看對方到底是不是。
「小友這麼說必是有什麼原因吧?」季含昕臉上堆著笑意。
幾番觀察下來,這裡面只有青年一人看著像是對他這個皇帝抱有不滿,而至於自己身邊這個人……瞧著只是純碎是看不慣路衍巳而已。
青年回看季含昕一眼,嘴巴閉得緊緊的,並不打算說。
須臾間,便有歌姬從樓下走上來,輕紗細腰嫵媚落座在房間的角落裡,等到路衍巳頷首之後,醉人的歌喉混著琵琶嘈切之聲,娓娓動聽。
季含昕聽著聽著便感覺不對勁了,可能是飯菜的油水太多,他一陣吃下來,現在所有食物雜七雜八積攢在胃裡,感覺整個人都不太舒服。
他自己暗自捂著胃難受一會,幾欲想吐。
路衍巳一直低看下去的視線突然放到季含昕身上,琢磨之後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走到雅間的門口,對外面一直候著的小二吩咐道「你去後廚喚人準備些解膩的果蔬,」停頓片刻又說了下句,「給每個人都端一盤吧。」
路衍巳坐回自己位置上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小二便進來端給所有人一個果盤。
季含昕抱著茶杯狂喝了幾杯,終於壓下了那份磨人的難受,看著自己的果盤沒動,而對面青年的已經快要吃完了,便把果盤推到他面前,揚了揚下巴,
「我的這份給你吃。」
討好要從細節入手。
青年被自己面前突如其來的果盤驚到,疑惑著看向路衍巳的方向,很是不解。路衍巳忽略掉投向自己的目光,輕抿一口酒,眼底的笑意愈加深沉,「他平常不會做這些的,現在叫你吃,你就吃罷。」
說著,又把自己的果盤揮到一邊,完全沒有要動筷的意思。
季含昕輕微撇嘴。
可是他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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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路衍巳又嫌悶說是去透透氣,可才在外面待了不過片刻的時間,就看見季含昕緊跟著自己也從雅間出來。
客氣問道「陛下怎麼出來了。」
兩個人離得距離近,季含昕乾脆扯了扯路衍巳的袖子,往那邊低了低頭,「你的這位朋友叫什麼?」
雖說他應該自己去問那名青年的,但是季含昕自己拉不下這個臉,在龍椅上坐了幾天,感覺心裡承受能力也跟著變小。
路衍巳又笑了,從皇宮出來到現在為止他好像格外高興,因為有幾次季含昕注意到他時,臉上都帶著笑意。
季含昕猜測他可能心情好,便趕忙乘勝追擊,「孤是看他不像其他人一樣阿諛奉承,定是位能為孤辦事的忠貞之士,以後若能為國效力,自當時最好不過了。」
靠得近,路衍巳身上帶著的味道季含昕就算是不經意也能聞得見,和上了年份的花梨木一模一樣,隱隱散發著清幽的木香之氣。
路衍巳倚在二樓的木欄旁,下視街道上人來人往的那份熱鬧,這種熱鬧他在皇宮裡從來都沒看見過。
片刻後,語氣泛泛的,聽著全然不在意,「陛下還是和臣之前聽說的一樣啊。」
「一樣什麼?」模稜兩可的話把季含昕弄得昏頭轉向,但他很快又回過神來,眨著眼睛有些親近的用手拍了拍路衍巳的肩膀,
「你不肯告訴我嗎?不過也沒關係,你回過頭幫孤問問丞相,他那邊還差不差侍讀。」
路衍巳經不起試探,一點點對自己的不滿都沒有表現出來。
說來說去,如果非要說出一點,就是嫌他不求上進,但這和季含昕希望的還差得很遠。
「陛下若是實在對此事關心,不如先回去問他的意見,在這裡同臣說這些,總歸是些無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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