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趙平留在身邊,鎮守這處關鍵老巢的手下自然皆是無憂洞賊匪中最善戰兇狠之輩,其中好幾個更是背了數條人命的亡命徒,此時一旦受到攻擊,在二當家的命令下,他們更是個個悍勇殺上,完全沒有半點顧慮遲疑。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但奈何這些人所面對的也並非普通的官府公差,甚至都不是尋常官兵,而是一隊跟著孫途南北征戰多年,打從血里火里殺出來的青州軍精銳。這十多人間的配合早已無間,都不需要用言語或眼神作任何交流的,就已能順應著眼前環境配合著組成陣形,以極快的速度攻殺上去,將面前這些亡命徒分割擊殺,自身都不帶任何傷亡的。
這就是雙方之間實力上的差距了,不只是體現在武藝和手段上,更體現在心性和殺敵配合的技巧上。這些賊匪或許能與一般的官兵交鋒不敗,但和真正的軍隊相比卻實在差得太多,很快就被碾壓斬殺,將士們也隨之踏著敵人的鮮血與屍體直往裡闖。
等他們來到後院,就瞧見了自家將軍正有些怔忡的立在一間半開門的屋子跟前,還看到了倒在他面前血泊中的賊首,以及一個被他及時攙住才沒有倒下的漢子。只見此人身上帶著一道道新舊不一的傷痕,呼吸急促而紊亂,正滿是激動地看著孫途,雖張著嘴,可一時間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孫途道出一聲:「周雄師兄,你怎麼在這兒……」後,那些本來還滿是戒備,想要上前保護將軍的護衛們才暫停腳步,帶著同樣的疑惑看著此人,也有人順著那半開的門戶往房中張去,卻見裡邊竟也橫七豎八地倒了三具屍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一干將士心中的疑惑,也是孫途在扶穩了周雄後,開口問出的第一句話。
剛才這一下變故實在太過突然,讓孫途都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他確實有所提防,若是屋裡那人是聯合趙平進行偷襲的,他自然能及時應對,自保有餘。可是,這一刀居然殺了毫無防備的趙平,而且當門開啟,露出下手之人竟是自己一直苦苦尋找下落的周雄時,他還是驚了一下。好在他的反應足夠快,在對方倒下前及時攙住,隨後也一眼看清了屋內死去的三人,這也讓他心中的疑惑更重,最後自然只能問周雄了。
「他們殺了伯父,我和婉兒也落到了他們手裡。他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伯父多年來的武學精要,所以並未殺我,只是不斷拷問。我剛才終於尋到一個機會,才偷襲殺了他們……」說了這幾句話後,周雄突然就嘔出了一大口血來,身子一軟,便直接昏倒在了孫途懷裡。
孫途用力將他扶住,神色幾番變化,雖只是寥寥數言,但他還是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全部意思——周侗果然是被這些傢伙給害死的,而且他們的目的居然還落在了師父這一生所得出的武學精要上。而更關鍵的是,不光是周雄,就連周繡婉居然也落到了他們手上!現在周雄在飽受折磨後被自己救到,那周繡婉呢?
當然,還有更多的謎團讓孫途難以想明白,比如無憂洞的人既然殺了師父,擄劫了二人,那為何還要想法兒造出個假周雄來混淆視聽,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再比如他們為何會將他留在這麼個重要的巢穴內,並被他掙脫束縛實行反殺,哪怕這有自己帶兵突然襲來的緣故,但絕非全部。
只可惜,這些疑問卻是已經昏迷不醒的周雄所能回答,只看他身上那可怕的傷痕,就可知道這段時日裡他確實吃盡了苦頭,甚至在自己到來前一刻,他還在受刑呢。
當然,現在最要緊的還不是這些,關鍵在於屋裡屋外倒下的四人必然就是無憂洞賊匪首腦了,現在他們全部暴斃,自己可就沒法從他們口中問出那個包庇他們的靠山,那個真正的幕後黑手的身份了。而這麼一來,他也不好再跟太子交代了,畢竟對方還想著藉此事來拿捏某位朝中奸佞的把柄,並鬥倒對方呢。
紛亂的心思讓孫途的眉頭狠狠一皺,而後果斷下令:「仔細搜查這處院落內外,不得有絲毫疏忽!」而後他便攙扶著周雄進入屋子,先把他放到一張坐席處,目光則在屋內幾具屍體身上仔細打量起來。
這三人的衣著倒也普通,完全是一副尋常生意人的打扮,但只要仔細看他們的手腕和手掌,就能瞧出些端倪來。他們的右手都看著比左手粗壯,而且右掌虎口和掌心皆有老繭磨損,顯然是使慣了刀劍等兵器留下的痕跡,這就不是尋常商人所能有的特質了。
再看他們的身體,卻是咽喉和心口帶傷,顯然是被周雄猝然發難,一擊斃命。這從他們死前那驚恐扭曲的面容里也能看出些端倪來。屋內還擺放了一些帶血的刑具,角落處則還有一根帶了血卻明顯被人掙斷後的繩索,也就能印證周雄剛才的話了。
只從這裡的一切就能讓孫途推理出一個驚險到了極致的畫面來——本來在此接受酷刑拷問的周雄不知怎的居然掙開了束縛自己的繩索,而此時又恰逢自己帶人直殺入店,在把趙平給吸引出去後,又分散了這些人的注意。於是,身處絕境的周雄就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突然出手奪刀,一下就把沒有防備的三人刺死。而後,當趙平倉皇逃到這門前時,他又鼓起最後的力量,偷襲得手,瞬殺對方……這一切,甚至都能從其中一人腰間空蕩蕩的刀鞘來作出進一步的證明。
想到這兒,就連孫途都不禁要為周雄捏一把汗,同時讚嘆一聲他反應之快了。要知道以他剛才的處境可是相當危險,稍有失手,那死的可就是他了。
同時,這屋子裡還有大量賬本書信等物,也不知有用沒用。但既然孫途他們已將此處賊匪一網打盡,東西自然是要全部帶走的,說不定從中就能找出想要的線索來。
此時,外頭一人突然叫道:「那邊起煙了。」
孫途一聽,神色一動,趕緊回頭朝外望去,果然就看到有幾道青黑色的煙柱正直衝即將黑盡的天穹,若是再晚上一會兒,怕是什麼都看不到了。而片刻後,這些煙柱又突然慢慢消散,這讓他心下便是一定:「開始了!這一回,看你們還能往哪兒躲!」
一切,都已按照孫途的設想與布置展開,離著剿平這些禍害東京百姓多年的賊匪已然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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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城的街坊里巷早被這冬日的夜幕所籠罩,沒有了往日不夜城的風光,整座城市都顯得昏沉沉的。而這還是暴露在外的東京城表象,至於深藏於地底的另一座東京城,此時就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了。
那縱橫交錯,如蛛網般密布於整座城池下方的排水溝渠,就是在白天也是黑乎乎的,必須藉助上方一些溝槽洞口透入的亮光來使其中之人看清方向。而現在,裡頭更是陷入了徹底黑暗,這讓倉皇間逃入其中的那些無憂洞的漏網之魚也顯得頗為不適應,只能是摸黑前進,不斷往深處走去。
好在,他們這些年來終究是沒有遺忘當年的遭遇,所以哪怕這幾年裡一直都順風順水,依然不斷派人熟悉這下方水道的情況,所以哪怕是在黑暗中行進,也能在這複雜如迷宮般的溝渠里找准方向和道路,一撥撥的人由此匯聚起來,並朝著他們最終的目的地靠去。
正所謂狡兔三窟,有備無患,這些人深知自己平日裡罪孽深重,也擔心有朝一日會被官府清算,所以也就給自己準備好了退路。不但多有人下來熟悉這處保命的所在,同時每過幾月,都會把一些藏匿的必備之物放入其中,比如飲水糧食,以及其他一些日常物品。
而現在,這些平日裡的準備就都派上了用場,在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蹚水往前走了好一陣後,他們終於抵達了一處空曠的所在,這裡的積水要比別處淺了許多,而且還被人特意安放了幾個水缸石墩。
其中一個為首之人憑感覺上前,摸索著把某個石墩上的一個油布包打開,果然就從其中拿出了火絨火鐮和火石等引火之物,又從邊上拿出一根蠟燭來,幾下就點起了火。
直到燭光亮起,照亮了眼前一小塊黑暗後,這些人心頭的惶恐感才稍稍退卻,但大家的臉上已然布滿了不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官府會突然對咱們下手,而我們事先居然連半點風聲都未曾收到。」
「是啊,而且我們的一處處藏身之所都極為隱秘,不可能被官府全部掌握的,他們是如何一下端掉所有據點的?」發話之人拿著蠟燭在眾人面前一一掃過,光他就認出其中不少人都分屬京城各個方向,眾人間都不統屬,怎麼可能同時露底?
「這讓我想起了那一年的事情,那時我跟著自家老大逃入這裡,結果官府居然把汴河水給直灌進來,那一日……」一名四十來歲的漢子說到這兒,都不禁打了個寒噤。雖然時隔多年,但一想到當初之事,他還是遍體生寒,心存恐懼。
「這你大可放心,現在可是冬季,官府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故技重施了,我們這兒是絕對安全的。」為首之人信心滿滿地說著。
可就在這時,後方卻傳來了一個不安的聲音:「這是什麼味道?是煙嗎?」經他這一提醒,不少人也跟著嗅到了有一陣刺鼻的氣味正慢慢從前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