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木雕與各類珠寶裝在一起,倒顯得它格外珍重了。
宓奚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小狐狸的耳朵,心道原來那小狐狸長這幅模樣,倒是有幾分可愛。
他從前……真的很喜愛它麼?可是為何現在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頭疼之感愈深,伴隨著耳鳴,宓奚一時手不穩,跌了匣子,珠寶與木雕叮叮噹噹掉落一地,撞出金石之聲。
玉珏與雲笠在外頭聽見聲音,皆慌忙跑進來,見皇上以手捂著頭,露出痛苦的神情。
玉珏上前扶著宓奚,小聲喚道:「皇上?您怎麼了,可要傳太醫來給您看看?」
宓奚皺眉忍過腦中一陣痛楚,好容易恢復清醒,卻擺了擺手。
「太醫有什麼用,來來去去都是那套說辭,沒個中用的。」
玉珏犯了難,躊躇道:「這……」
宓奚卻一揮袖子,往地上搜尋了一番,將掉落至榻腳的小狐狸木雕拾起,揣進懷中。
他吩咐玉珏:「將地上東西收好,給朕送到御書房來。」
隨即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來得急,走得也急,玉珏還未反應過來,雲笠就上前一步,將一地的琳琅寶石收拾了放進匣子中,遞給玉珏。
皇上既然這樣說,定然是睹物思人,想了點什麼,這對她們來說是件好事。
若是皇上還掛念著小湫兒,那就還有去找回小湫兒的可能性。
它消失了那麼久,雲蔚與雲笠也在這些時日中受到了冷待,從前皇上時常來找小湫兒的時候,宮中各處都不敢怠慢了都梁殿,而小湫兒失蹤後皇上專寵秦才人,於是那些人也見風使舵皆去討好幻蝶宮,卻對都梁殿冷落至極。
她與雲蔚的日子都不好過,而另一方面,她卻是真的十分思念小湫兒,時常憂心它現在是何處境,會不會挨餓受凍。
至於另一種更可怕的結果,雲笠卻不願意去想。
她只相信,小湫兒那麼聰明,一定不會讓自己輕易被人殘害的。
如今皇上來都梁殿,便意味著小湫兒的事還有苗頭,雲笠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玉珏接過小匣子,看了雲笠一眼,搖搖頭,也走了。
待在戚晏帳中的簡毓就這麼餓了一整天,直到肚子咕咕直叫也不肯再吃戚晏的人送來的吃食,她害怕自己一旦吃下,又會被藥昏過去,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夜晚的時候,戚晏才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他身上穿著一件輕甲,滿頭銀髮也束起,顯然是才從戰場上下來。
戚晏先是簡單擦了擦臉,然後便繞過屏風,看到了被拴在榻上一動不動、瞪著雙眼的簡毓。
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道:「怎麼了小狐狸,你在生什麼氣?」
簡毓扭過頭去,並不看他。
他順勢坐在簡毓身邊,伸手摸了摸狐狸頭,被她煩躁地躲開。
「侍衛們稟告,你今日拒絕進食,還打翻了盤子,怎麼,你是因為昨晚飯菜下了藥而生氣?」
他一語中的,簡毓更加生氣了,挪了挪身子,儘量離他遠遠的。
有侍衛進來,將吃食擺在案上,隨即退了出去。
戚晏一手將簡毓抱起,提溜到凳上,笑道:「那藥並無害處,只不過會使人酣睡無夢,我觀你憂心忡忡、思緒繁雜,於是便下藥讓你睡個好覺而已。」
若是狐狸有眉毛的話,簡毓覺得此刻她的眉毛就該打結了。
下藥讓她睡個好覺?
這人腦子裡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麼?
千里迢迢抓來就是為了給她洗澡、關心她的睡眠情況的嗎?
若不是知道此人是貨真價實的戚晏,簡毓簡直要以為他是一個關愛小動物的好人了。
他的目的總不能與宓奚一樣,是想養一隻狐狸吧?
但是宓奚養狐狸是有緣故的,這戚晏卻又是為了什麼?
看著遞到眼前的烤肉,簡毓仍是不願意吃。
下一刻戚晏將那烤肉分了一半在自己盤子中,當著簡毓的面吃了下去:「沒毒,放心吃吧。」
……
見他這般親身證明,簡毓想了想,終究還是埋頭吃了。
人總不能給自己下藥吧?
戚晏用完,用帕子擦了擦手,對簡毓道:「明日我將親自領軍攻城,或許回不來,我已吩咐下去,這幾日自然會有人來照顧你,也不必擔心下藥之事,你好好待在此處,便是最安全的。」
他眯了眯幽深的黑瞳,補充道:「不要想著逃跑,否則我也不能保證你的生死。」
簡毓沉默地看著他。
他這些話似叮囑似威脅,但其實根本沒有必要說。
在知道自己已經被帶到敵營的那一刻,簡毓就放棄了逃跑的想法,一來這栓她的鐵鏈很是堅固,她根本沒辦法弄開,就算弄開了,帳外全都是人,她也沒辦法在其眼皮子底下逃脫。二來,就算她真的有天大的本事從偌大的敵營中逃走,那她接下來該怎麼走?且不論外面就是戰場,光是不識路途這一點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這裡不像京城,逃出去了還能寄希望於宓奚,在這邊疆窮苦之地,簡毓覺得她被人抓住扒皮煮了的可能性更大些,更遑論用這具狐狸的身體一路跑回京城。
當初湫穿過兩國距離一路到燕赤京城找到宓奚,是真的十分艱辛且危機重重。
戚晏說的其實很對,既然他並不想要她性命,甚至還派了人照顧她,那麼在此情況下乖乖待在帳子中才是最安全的。
只是他竟然這樣害怕自己逃走嗎,不僅重重封鎖,臨走前還要恐嚇一番,意圖打消她的想法。
吃了飯,戚晏將簡毓抱回榻上鎖住,自己卻也躺下了,是要歇在此處的樣子。
這把簡毓嚇得炸了毛,她才不願與此人共處一榻呢!
於是她跳到了地上,蜷縮在角落中。
因著有地毯,所以也不至於十分難受。戚晏隨她如此,並不強迫她上榻。
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傳入簡毓的耳朵中,他竟是已然入睡。
戚晏的確沒有騙她,烤肉中並沒有下藥,以至於簡毓睜著眼睛,被迫在黑暗中數著戚晏的呼吸聲。
她緩緩起身,觀察著他的睡顏。
戚晏似乎並未對她設防。
腦中驀地閃過一個想法:要是她現在將戚晏殺掉的話,北襄軍失去統帥,根本就不是宓奚的對手,燕赤輕易便能取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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