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砰砰……」刀劍突刺劈斬,迎面的卻非他們所想的已被拉近貼身,難以自保的弓手,而是一面面盾牌,這些兵器幾乎全被堅實的厚盾給擋了下來,還讓這些羅天教徒的動作為之一頓,當時就神色大變,知道大事不妙。
陳道壽作為邊軍將領作戰經驗自然極其豐富,雖然少有和江湖中人廝鬥,卻也在臨場作戰時迅速捕捉到了他們的長處和弱點。這些傢伙個個身手了得,而且是鐵了心地想要貼身肉搏,地躺之下弓箭還真有些奈何不得他們,於是便索性將計就計。
表面上繼續以弓箭攢射延阻敵人的勢頭並施加壓力,可背後,卻早就吩咐下令,讓許多兵卒換弓為刀盾,做好了上前接應的準備。所以當敵人突然暴起殺上的瞬間,當先的那批弓手已果斷抽步後撤,而藏於他們之後的盾牌手便及時頂上,牢牢地擋住了這兇猛的撲殺。
也是在於羅天教眾把太多心力放在靠近和擋架箭矢上,這才沒有留意到官軍後方的變化,結果這一攻之下不但沒能扭轉戰局,反倒將自己的身形徹底暴露在了大批官軍的攻擊之下。
到這一步還有什麼好留手?伴隨著一聲喝令,本來齊整的盾陣陡然一開,唰唰唰唰唰,數十桿長矛已從陣中突出,直貫入已然頓住的敵人的胸腹之間。同時,弓弦再響,卻是又有一些退開一段距離的弓手也放箭殺敵,慘叫聲里,又是十多人倒了下去。
論個人武藝,這些羅天教徒中的好手還在邊軍之上,但現在比的不是個人武力,而是兩軍正面交鋒,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在官軍極有章法和條理的層層攻擊下,這幾十個衝到跟前的羅天教好手壓根施展不出自己的實力,只能被動挨打,不斷受傷倒下,甚至連脫身後退都做不到。
碾壓,徹底的碾壓!
眼看著六七十個羅天教好手就要全部交代在此,陳道壽更是雙眼透亮,已果斷下令:「多留活口!」殺光他們不是目的,生擒一些人回去,嚴加審訊,從而問出更多內情來才是他們此番主動反擊的最終目的。
這令一下,本來急攻如火,朝著他們身上各處要害招呼過去的刀槍總算是留了點情面,只傷不殺。但在信心幾乎崩潰的教眾這兒,就是這樣也難以抵擋,片刻間又有十多人被刺翻砍倒。
大局將定,官軍上下士氣更盛,甚至都開始向四周擴散,想把剩下那二十來人徹底包圍住。可當此之時,前方正被大火焚燒的樹林中卻是再起變故,呼呼幾聲響,幾個火團陡然冒出,在地上果斷一滾,滅去身上的火焰後,便直奔斜刺里而去。
林中居然還藏了人!他們更是極其能忍,哪怕大火都快把自身給徹底燒著了,卻也一直按兵不動,直到此時,幾乎所有官兵將領都全身心地放在那幾個教徒身上,他們才突然跳出,便要闖出包圍。
不少將士都在看到這一幕後驚呼出聲,手上動作一緩,反而差點被已經拼死作戰的教徒給傷到。有幾個位於隊伍後方的弓手則是趕緊再度搭箭拉弓,朝著已重新翻身而起,如靈猴兔子般朝側方躥去的敵人放箭,想傷人留人。
奈何這一回,雙方的距離卻已經拉得有些大了,他們的箭矢射去,雖然還有些準頭,卻能被他們輕易避過。
大越邊軍和禁軍使弓都有一個標準,那就是開八斗弓,十箭能中六箭以上的八十步外的靶子者方算合格,這次隨陳道壽而來的兵馬也是符合這一標準的。
所以他們之前才會做出如此布置,並靠此給予了林中羅天教徒以不小的傷害。但是,此時的情況卻有些不同了,因為受到那幾十個傢伙的突進拼殺,雖然大家都有所應對,可還是不自覺地向後退出了一段,尤其是那些弓手,更是一退三四十步。
如此一來,他們對面前之敵自然還保持著絕對的壓力,可與那焚燒起火的林子,以及突然從林子裡冒出的幾人的距離卻拉到了百步開外,這箭射過去可就沒有之前那麼大的殺傷力了。
咻咻的箭矢飛射,只讓他們稍作閃避,然後便迅速再起,直往山林側方略陡的矮崖撲去。作為在此逗留了數日的這幾人來說,這邊的地形都在腦中,早就為自己的退路找准了方向。只要能撲下矮崖,他們能脫身的機會就將大大增加。而且到時他們還可以分散遁逃,這一片皆是茂密的山林,區區三百官軍,根本別想找到自己。
這幾個都是羅天教的主事之人,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所以才定下了讓其他人先出林子吸引官軍攻擊,自己再乘勢出逃的主意。而現在看來,他們計劃已經完成了大半,就要逃出生天了……
當先一名身形瘦削的漢子輕身功夫最是了得,人真就跟猿猴似的,到了山崖前都不帶減速的,腳下一個發力,已騰身直往下落去,同時雙手張開,已經準備好隨時抓些藤蔓什麼的卸力落地了。
可就在他身子已出山崖,騰於半空的當口,一道寒芒卻陡然從下方閃起。
這一下實在出現的過於突兀,而且速度極快,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閃避的動作,只能是拼盡所學,猛吸口氣,想要縮身硬避。奈何這一刀不光快,而且勢頭更是驚人,直如要把這山崖都給劈開了般,完全都不帶絲毫停頓的,便噗一下正中其大腿處。
刀過處,不帶半點遲滯,一下就劃了過去,瘦削漢子的雙腿登時就與身體分離。在感到下身一空後,才有劇痛感襲來,讓他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然後身體合著鮮血,嘩啦一下就落下崖去。
這一下變故來得實在太過突兀,完全出乎了剩下四人的意料,他們都已經跳出山崖了,才驚見如此駭人的一幕,趕緊想要縮身返回,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第二道寒光也從側方襲來,光如匹練,唰然而至,急奪他們的胸口,大有一刀將他們四人盡數斬殺的意思。
不過相比於第一人,剩下四人終歸還是能做出些反應的,身在空處,已紛紛掣出兵器,看準寒光來勢果斷揮下,噹噹幾聲間,寒芒終於被打散。那合光而來的身影也暴露出來,身形一展,已和剛才出刀殺敵的刀光主人交錯落地,正堵在了他們的下方落腳處。
這兩人,自然就是楊晨和楊震兄弟了。
他們兩人與陳道壽同來,自知不可能加入到尋常兵士的陣中,所以就請命留在了外圍,作查漏補缺之用。而事實證明,這一手安排是相當正確的,敵人真就留有後手,還打算來手金蟬脫殼。
可隨著他二人穩守此處,一刀斬敵,對方最後的那一點退路都被斷絕。剩下四人雖然攀住了崖壁並未落下,但已成騎虎難下之勢。
因為就在這一變間,那邊的戰鬥也已到了尾聲。
在那瘦削漢子慘死落崖的叫聲響起後,這邊剩下的教徒也是心中恐慌,再加上官軍上下再次兇狠殺上,他們被徹底包圍困死,只掙扎片刻,就全被拿下,非死即降。
然後陳道壽果斷一聲令,分出兵馬撲向矮崖這邊,居高臨下,幾支箭矢一射,靠在崖壁之上的四人便連擋都擋不住,只能中箭落崖,去和楊家兄弟正面死拼了。
可這幾人無論自身實力還是現在的狀態都遠不如楊家兄弟,甚至連二人聯手組成的刀陣都闖不過去。只一陣耽擱間,山上的官軍也沖將下來,包圍再上,四人頓成瓮中之鱉。
一場突襲,終於隨著最後一人被數根長矛頂在胸口,不得不丟下手中兵器而結束。
此一戰,官軍以極小的代價,便將這一百來人的羅天教徒一網打盡,殺敵六十餘,俘敵三十二,更是活捉了三名羅天教的重要人物——還有一人最後依舊冒死突圍,被楊晨一刀斬殺。
當隊伍押著三十多人返回得勝鎮時,已又是一個傍晚,然後在得知這一場勝利後,整個鎮子終於一掃之前的擔憂和陰霾,發出了陣陣歡呼。
李凌更是早早迎出鎮子,笑著沖陳道壽和他身後的將士們拱手抱拳施禮道:「諸位辛苦了!此番你們殺敵有功,本官到時定會報上朝廷,為你們請功!」
陳道壽見狀也趕緊落馬回禮,同時呵呵笑道:「我和將士們雖然賣了些氣力,但真論功勞還在李大人你。要不是你敏銳察覺到附近還有強敵,並制定如此對策,此番也不能順利破敵。」
兩人互相吹捧了幾句,這才押了那些垂頭喪氣的羅天教徒回到鎮子,接下來,便是犒勞出戰的將士們。李凌也大方得很,不但取出不少糧食,連肉食和酒都給搬了出來——反正這次損失就不小,拿出來用一些也不存在問題了。
而等到將士們都在暢飲美酒,大口吃肉時,李凌和陳道壽卻已把手上的幾個重要俘虜集中起來,進行正式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