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對決,比拼的不只是自身武藝的高低,還有心理謀略的博弈……
很明顯,在又一次的交鋒中,邵秋息依然是占優的那一個,雖然他一開始看著好像處於被動下風,但隨著這險到巔毫,也妙到巔毫的一避,頓時就讓戰局發生了根本性的大扭轉。
蕭乾這一戟可是勢在必得,所以出手時幾乎沒留任何餘地,這讓他手中短戟有很長一段沒入到了樹幹中,如此一來,已擺脫追擊的邵秋息便抓住了反擊的機會,沒有絲毫停頓,刀光驟閃,斜斜的一刀已急掠而出,直襲對手前胸。
而此時的蕭乾再想抽出短戟招架已然不及,兩人出招之快,根本不可能給他時間把短戟從尺許的坑洞裡抽出來,但要閃避的話,卻得放棄手中兵器。可一旦真沒了趁手的兵器,他又憑什麼再與如此對手交戰呢?
可以說,現在蕭乾面臨的便是一個死局,無論如何選擇,都只有一敗,甚至是一死了。
李凌在旁這時自然還做不出如此明確的判斷,可也已經察覺到情況對蕭乾極其不利了。誰能想到事情會起這樣的翻轉,邵秋息居然能在此絕境中利用身後的樹木把對手給坑進去呢?
沒有絲毫的猶豫,蕭乾已做出了最終的選擇,他棄戟,急退。以不比剛才追擊邵秋息的速度,身子已如被投擲出去的石頭般飛快後退,只眨眼間,就已退出丈許。而邵秋息的刀也在這時唰然從他身前一划而過,要不是他退得夠堅決,夠遠,只怕這一下就得給他來個開膛破肚了。
可即便如此,蕭乾的情勢依然極其危險,失去兵器的他,再想與人周旋可就太難了。他固然是高手,可對手卻還比他強上一線,赤手空拳,怎能抵擋住新一波的快刀?
邵秋息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沒有半點鬆懈,一刀落空,腳步再跟上,唰唰唰又是三刀劈斬出去,直取對方咽喉脖頸和胸口三處要害。他就是要用這綿綿不絕的攻勢來徹底壓制對手,直到把蕭乾斬殺當場。
蕭乾再度往後急退,有些狼狽地閃身躲避著那連環劈斬而來的刀招,同時他的手則虛晃了幾下,好像想用並不存在的兵器來做招架似的,又或者是為了擾亂對方注意,給自己一個拉開距離的機會?
李凌見此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但隨即,當他的目光順著蕭乾的動作落到邵秋息身後時,臉上卻露出了驚訝到了極點的表情:「這怎麼會……」
他看到的,是本該沒在樹幹上,早已沒了用處的短戟居然隨著蕭乾的動作一陣震動,旋即就從樹幹中擺脫出來,然後一個掉頭,化作一道烏光,呼嘯著直奔邵秋息後背射來!
李凌都要覺著這是自己眼花,這是絕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啊,離著一丈多遠,蕭乾怎可能遙控自己的兵器做出如此攻擊?這又不是什麼玄幻世界,還有御劍之類的手段,要真有此等本事,他早該使出來擊殺邵秋息了!
可是眼前發生的事情還是真真切切地映入李凌的眼中,那短戟呼嘯著倒飛刺向還在咄咄進逼的邵秋息後背,而且這一下還防到了對方會在最後關頭來一招鐵板橋閃避,所以這一下的位置還很低,低得是從其尾椎處衝來,根本無法從容躲閃。而且這一下的速度太快,又太突然,當邵秋息驚覺後方攻擊時,連閃步躲開都已不及。
戰局在這一眨眼間,再度扭轉,而這一回,處於絕地的邵秋息還有辦法破解嗎?
有的!
邵秋息突然就是一聲尖嘯,本來進逼飛劈的招數由向前變作向上,人已在短戟臨背的瞬間高高而起,正好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招。顯然,通過聽聲辨位,他已抓住了短戟射來的角度,所以沒有用鐵板橋閃躲,而是直接飛身躲開。
只是如此一來,他的攻勢便是一頓,同時人到了半空,也就徹底暴露在了蕭乾的攻擊範圍內。沒有絲毫的遲疑,蕭乾已一撲而上,手一擺間,那短戟已重新被他接住,然後嗚嗚幾下,直取對方。
兩人一在地,一在空,只交手數下,邵秋息胸前已有鮮血飛出,隨即身上又中一掌,人已如斷線風箏般拋飛了一段,直撞到一棵樹後,才穩住步伐,但隨即,又是一口鮮血奪腔而出。
「厲害!你的短戟尾部居然還有布置,是我大意了。」噴出一口血後,邵秋息又緩緩道出了這麼一句來。
自己這點把戲自然不可能徹底瞞住對方,蕭乾也就沒有隱瞞的意思,嘿的一笑:「只在尾部綁了天蠶絲而已,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李凌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短戟尾部有東西牽引,這才能起到如此駭人的效果。至於這天蠶絲,他倒也有所耳聞,乃是滇南這兒的特產,最是柔韌,卻又色澤透明,本是專供皇家的貢品之一,卻不想還能在兵器上產生如此奇妙的作用。
而隨著兩人暫時分開未動,李凌又看到了他們身上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邵秋息不光前胸等處有破損傷口,後背也有隱隱的血跡滲透出來。顯然,剛才他那一躍固然閃得巧妙,但終究沒法完全避過這一下偷襲,導致後背也受了一擊,顯然也傷得不輕,才會吐血。
至於蕭乾,也好不到哪兒去,胸前多道傷口清晰可見,已被身上的兵卒衣甲撕裂,從而露出了裡頭的血肉來。其中一道,更是深可見骨,還有泊泊鮮血不斷透出,把衣服都浸染成黑紅一片了。
很顯然,兩人這回都傷得不輕,所以此時才沒有繼續發動攻勢,因為很可能,再照面時,就是分出生死的時刻了。
「我還是小瞧了你,天南一戟,果然厲害。」橫刀胸前的邵秋息緩聲說道。
「你也一樣,崑崙刀王,刀法之快,招數之奇,實是我平生僅見。可惜啊……」蕭乾也不禁嘆息著來了一句。
「可惜什麼?」
「可惜你終究難逃一死,而且這回殺你的卻不是我。」蕭乾很有些遺憾地又道出這麼一句。而就在他這話一出的當口,本來蓄勢欲再出手的邵秋息的身子卻倒掠而出,一個起落間,直撲入了後方一蓬高高的草叢,慘叫隨之而生!
那邊竟然已有人慢慢靠了過來,而李凌卻是直到這時,聽到慘叫,看到一人撲通一下倒了出來,才知道原來追兵竟已殺到。
不過他們還是小瞧了邵秋息,以為他在面對強敵,又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不會察覺自家位置,沒有做過多的防範,於是被他果斷一刀斬殺。而他的動作更是不見有絲毫放緩的,在撞開那蓬草後,身子又是一折,轉而沒入另一邊的林子,然後又是兩聲慘叫響起。
「蕭兄,你我之間這一戰留待他日吧,到時你我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殺個痛快……」在丟下這一句話後,邵秋息已徹底消失在了這茂密的林子裡。
李凌這時卻再度呆怔當場,看看並沒有任何追擊意圖的蕭乾,一臉的疑惑。
這事確實夠奇怪的,既然援軍已到,他為何沒有再上前與之糾纏,為其他人創造拿下敵人的機會呢?即便他礙於身份不好這麼做,可特意點破這一點又是什麼意圖?說不定在此之前,邵秋息還不知自身處境有多危險,還會主動攻擊,從而為其他人創造更好的包圍機會呢。
這些疑惑,隨著蕭乾身子一搖,軟軟倒了下去後,李凌才明白過來。他不是不想撿這便宜,實在是做不到了,因為此刻的蕭乾已到了強弩之末,身上的傷勢已讓他連再想多站一會兒都已不成。
李凌在急步上前扶住對方的同時,心裡更是轉過了念來——蕭乾已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威脅到邵秋息,反倒是對方還可一戰,這才點出已有後援殺到,從而虛張聲勢,嚇跑了邵秋息。
這依然是對對手心理的把握,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蕭乾在這次的對決中並沒有輸。
「蕭……前輩,你怎麼樣?」李凌在攙扶住對方後,才知道蕭乾的傷比自己想像的重得多,那不斷從各處流出的鮮血,那蒼白的臉色,都叫人感到陣陣心慌。
倒是即將昏迷的蕭乾卻只是淡然一笑:「死不了……小子,你和邵秋息的關係不淺啊,他居然沒有傷你分毫。」
「我……」李凌剛想做出一些解釋,可面前的蕭乾卻在這話出口後頭一歪,徑自昏了過去。
好在只片刻後,一陣腳步聲已從四邊傳來,無數軍卒跑將過來,其中最前邊的,正是楊家兄弟和李莫雲。三人都是一臉的惶急,直到瞧見李凌安然無恙,方才鬆了口氣:「大人,你沒事可太好了……」
李凌勉強一笑,只想著蕭乾昏迷前那句話,這事接下來可不好應付啊,想必等他醒來,是一定會跟定西侯把自己的問題說出來了,卻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