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俯視著趙構,雖說他很鄙夷「完顏構」的作為,但是說句實話,以大宋的狀態,趙家人的德行,趙構已經算是好的了。
至少他還有點膽氣,也能騎馬射箭,還沒喪失傳宗接代的能力。趙桓說的皇太弟,並不是哄騙,也不是耍弄什麼權術。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趙桓就沒說過假話,金人的確非常恐怖,大宋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砸了艮岳,他也心疼啊!
沒事留著看景休閒,難道不香嗎?
但是對不起,按照急報,金人已經搭好了浮橋,三千先導南下,後面幾萬如狼似虎的大軍,一兩天之間,就能殺到開封。
城中的兵馬,打一個疲憊的郭藥師,都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幾萬金人殺來,真的能擋得住嗎?
別看歷史上第一次金人南下沒有攻破開封,那是真的沒打破嗎?
別開玩笑了,還不是大宋這邊夠慫,派遣大臣過去議和,又是賠償金銀,又是割地,最後金兵也沒有真的賣力氣攻城,就主動撤退了。
畢竟能靠著恫嚇,就能得到超出估計的好處,還費力氣打仗幹什麼?
金人又不傻,相反,他們十分狡猾。
沒有打,可不代表不能打。
趙桓亮出了抗金大旗,金人也未必會客氣。
必須做出最壞的打算!
這是趙桓一直試圖傳達給大宋軍民的。
立皇太弟,就是最後留的一手。
至於效果嗎?
瞧趙構惶恐不堪,努力推脫的樣子,就知道了。
為什麼你們總覺的朕在耍弄權術啊?
醒醒吧,別做夢了,朕只想活著!
金人真的要來了!
趙桓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這些人都清醒過來……或者說,他們永遠也沒法清醒。
「康王,你去通知何灌,立刻將牟駝崗的軍馬送入城中。」
趙構如蒙大赦,撒腿就跑,他是一刻也不敢留在趙桓的身邊,這位官家的話實在是太恐怖了,隨便一句,就能要人性命!
趙構狼狽逃走,韓世忠卻和劉錡趕來了,隨同前來的還有赤心隊的劉晏,三位將領一起衝著趙桓施禮。
「臣等見過官家!」
看到他們趙桓的心略微放鬆了不少,笑道:「原本朕打算給你們設宴請功,可何老將軍提醒,城外牟駝崗有兩萬多良馬,咱們大宋最缺戰馬,放在城外,只會落到金人手裡,朕打算把艮岳拆了,安置戰馬。」
趙桓說完,這仨人都傻了。
最吃驚的莫過於劉晏,畢竟他跟趙桓的接觸最少,只是得到了天子旨意,出城殺敵。但是卻沒有更多的接觸了。
現在看到趙桓下旨拆艮岳,只為了安頓戰馬,這位遼國歸來的將領激動不已,看著趙桓的目光,充滿了崇敬!
「官家真心抗金,臣真是喜不自禁啊!」
趙桓笑了,「劉晏,難道朕還說假話不成?」
「不,不是!」劉晏紅著臉,惶恐道:「臣不會說話,請官家寬宥。」
趙桓笑道:「不用害怕,既然你們都來了,就幫朕點事情,艮岳的假山石頭拆了,裡面的建築還有不少,你們把宮殿亭台也都給拆了。」
「啊!」
劉錡大驚,「官家,這,這也太可惜了吧!」
「沒什麼可惜的,開封這麼大,防守起來非常困難,守城器械也不夠。滾木雷石全都不足,不先拆了艮岳,難道要拆老百姓的家嗎?就算真的要拆百姓的家,也要先拆了朕的皇宮。」趙桓笑呵呵道:「若真是到了那一步,朕就去你們的軍營,給朕準備一頂帳篷就好。」
三位年輕的將領互相看了看,眼神之中,不無震撼!
別管怎麼講,身為一個皇帝,趙桓真的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期望。
「官家,只要還有臣等一口氣,金賊就別想進開封一步,我們寧可戰死沙場,也決不讓金賊威脅陛下!」
韓世忠帶頭說完,第一個跳起,直接衝進了艮岳。
這座奢華無比的皇家園林,不光有數之不盡的奇石,還有精美的建築,一抱粗細的柱子,上好的青磚,大塊條石……這些可都是守城的利器。
金賊,你們等著吧,敢來就砸死你們!
「官家,官家!」
劉晏氣喘吁吁,又過來請旨。
「臣等拆了幾處建築,其中有個萬壽殿,所用柱子外面都刷著金漆,還有黃金盤龍,臣等不敢處置,還請官家降旨。」
趙桓一聽,毫不客氣道:「有什麼難的,把金漆都給朕刮下來。你們這些出城作戰的將士,朕不是還沒給賞賜嗎!這就是你們的!」
「不過你們也都聽好了,要刮仔細了,也要分好了。千萬別遺留下來,不然等以後拿著砸金賊,落到了城外,就成了資敵,懂嗎?」
「懂,懂啊!」
劉晏興奮地飛起,這位官家做事真是豪氣,簡直無話可說了。
士兵們迅速行動,他們拆毀殿宇,扳倒樑柱,用刀斧刮下上面的金漆,然後集中在一起,每一個出城的士兵,先領十兩,有殺敵之功,表現突出的,再額外增加。
趙桓笑吟吟親自瞧著,還告訴發放黃金的,要把秤桿弄得高高的,可不許缺斤少兩,糊弄士兵,人群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在巡視過程中,趙桓還發現不少人盯上了宮殿裡面的窗紗帷幔,露出了強烈的貪婪之色,但卻不敢下手,這讓趙桓頗為不解。
「怎麼回事?」
趙桓詢問韓世忠,韓世忠咧嘴苦笑,「官家,這幫東西沒見過世面,什麼都想要,這些織物都是御用的,他們哪裡配啊!」
趙桓看了眼嬉皮笑臉的韓世忠,把他推到一邊,直接到了一個士兵的面前。
「你跟朕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真話,朕賜你一匹上好的絲綢!」
「多謝官家恩典!」這個士兵忙不迭磕頭謝恩,又偷看了韓世忠一眼,這可是官家讓的,我也沒法子。
絲綢緻密結實,又光滑透氣,穿在身上,非常舒服。而且絲綢襯衣還有個巨大的好處,那就是當弓箭射中身體的時候,絲綢能夠抵擋一下,而且扯著絲綢,可以將箭頭拉出來。
雖然不能說百分百有效,但是多了一層絲綢襯衣,對於抵禦弓箭傷害,有著巨大的作用,而金人最厲害的就是弓箭!
「官家,俺跟著韓將軍去殺金人的時候,親眼瞧見他們貼身都穿著絲綢哩!」士兵不無羨慕道。
「朕知道了,朕這就給戶部下令,立刻給你們趕製絲綢襯衣。」
韓世忠咧嘴道:「官家,怕是花費不會少吧?戶部能答應嗎?」
「敢不答應!」趙桓怒道:「你去跟戶部講,他們準備的歲幣就有幾十萬匹絹,能白白送給遼人,而且每年都送。現在歲幣停了,用節省下來的絹帛絲綢給將士們做些可以保護自己的衣服,沒有什麼不行的,李梲要是拒絕,就讓他滾蛋!」
韓世忠欣喜若狂,等得就是這話!
趙桓又補充道:「李相公,你告訴李梲,做出來的衣服,朕也會隨便抽幾件,讓他給朕用心做好,不然朕就把他掛在城頭,拿他的身體實驗金人的弓箭!」
趙桓斬釘截鐵,頓時引來了一片歡呼!
「萬歲!」
「吾皇萬歲!」
哪怕是最苛刻的士兵,對這位有求必應,賞罰分明的天子,也有著強烈的好感……整個行動從下午開始,一直到了半夜,艮岳被拆了一半多,多達一萬五千匹戰馬也被轉移到了城裡。
老將何灌氣喘吁吁,卻也是略感安慰。
還有不到一萬匹了,另外還有數量眾多的草料,看樣子天明的時候,差不多就能全數運到城中。
不能給金賊留下一點東西!
「大傢伙加把勁兒!」
老頭拼命吆喝著,突然,從遠處出現了馬蹄聲,有數騎趕來,何灌急忙讓人迎上來,等到和來人面對面,老頭突然淚水止不住了。
是何薊!
「吾兒,你還活著!」
何薊渾身是傷,鮮血染透衣甲,從馬背上滾落,見到老爹,痛哭流涕。
他也是跟著韓世忠一起襲擊金人的,隨後在分兵拖延郭藥師的時候,被衝散了。
很多人都以為何薊已經殉國,卻沒有料到,他活著回來了。
「爹,我們遇到了金人前鋒兵馬,已經打了兩場,死了五個弟兄,金人,金人距離開封不足三十里了!」何薊驚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