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親家,這條絲綢古路,還真是風光無限啊!」趙桓騎在駱駝背上,感慨說道。
岳飛眯著眼睛,放眼望去,黃沙遍地,天高地闊,倒也有幾分氣勢。要說風光無限,卻是過了。
可轉念想來,如今趙官家功成身退,放眼天下,豪情四溢,看什麼自然都是好的。
「官家,如何不多留些日子,其實按照臣的意思,是讓諸國站出來,擁立官家為天可汗,如此才能名正言順。」
趙桓一笑,擺手道:「過猶不及,我走這一趟,不過是讓中原百姓,華夏子民,能夠放眼天下,不要故步自封,畫地為牢。既然目的達到了,我也就該回去了,一國之主,又豈能真的肆意妄為!」
岳飛忍不住發笑,「官家,在世人的眼睛裡,您早就是任性慣了的。」
趙桓愣了一下,苦笑搖頭,他也不辯駁了。
君臣又前行了一段,發現前面居然有一片帳篷,似乎是飯店客棧一類的……趙桓還真沒猜錯,自從大遼西征之後,整個絲綢之路貫通,商貨往來,十分興旺。
陸上運輸比不得海運,可是地處亞歐大陸的腹地,無論從哪個方向走,都沒有海路可通,轉運起來並不輕鬆。
因此在船隊無法觸及的地方,依舊是這種延續了千年的貿易方式。
駝隊載著絲綢茶葉,由東而西,絡繹不絕。
只不過這一次的商品更豐富,規模也更大。
就在眼前的帳篷里,居然有奶茶售賣,唯一的問題就是甜膩了幾倍有餘。趙桓只喝了一口,就交給了別人,他這個年紀,還是要重視養生,得了糖尿病可不是好玩的。
除了奶茶之外,還能看到一些教授漢語的學堂。
大凡家裡有一點錢,就會把孩子送去學堂,讓他們學漢語,寫漢字。對於所有人來說,只要掌握了漢語,就等於有了一份優質生活的保障。
他們可以去大宋販運貨物,或者在當地服務過往的客商,都是不錯的選擇。
由於宋遼的結盟,使得整個絲綢之路相對太平,再有完善的驛站,行商也比以往輕鬆太多……一條絲路,就是一條金河,也是一條文明的紐帶。
通過絲路,大宋的實力輻射向遠方。
趙桓最喜歡看到的,就是那些高鼻子,深眼窩的小孩,大聲背誦論語,琅琅的讀書聲,讓人心曠神怡,簡直比最美妙的音韻還好聽。
這就是文化軟實力。
「鵬舉,你說有朝一日,這些土地都會變成華夏樂土嗎?」
岳飛顯然不如趙桓樂觀,「官家,說到底,能影響的也只是絲路周圍,還有太多的部落,根本無動於衷。而且僅僅憑著通商,也養活不了所有人。臣甚至擔心,過了些日子之後,這些懂漢語的,會拉大旗作虎皮,欺壓其他的人,反過來壞了大宋的名聲。」
趙桓無奈搖頭,這個岳飛,就是會掃興,雖然他說的多半可能會是真的,但趙官家也想聽從此天下太平,宇宙混一一類的好話。
偏偏岳飛是不會說的,只可惜浪子宰相李邦彥也死了,不然有他跟著,就會快樂不少。
是啊,連李邦彥都死了。
就算回到了大宋,放眼望去,故人也不多了。
「我確實是老了,鵬舉,你說以後人家會怎麼評價朕?」
岳飛怔了怔,怎麼評價,以如今趙桓的文治武功,歷代帝王中,至少能擠進前五了。
誰會排在他前面?
首先,定義帝王文治武功的標杆,那就是漢武帝。
其次,統一六國,開創大一統的秦始皇。
再有,貞觀盛世的李二。
大宋官家趙桓。
……
把這四個名字放在一起,總有做選擇題,挑出錯誤選項的意思。
不過趙桓的確憑著自己的努力,挽救危亡,並且把大宋帶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無論是疆域還是民生,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赫赫揚揚,傲視歷代。
岳飛心中感嘆,情不自禁道:「官家,臣何其有幸,能遭逢官家,總算不負平生之志!」
趙桓微微駭然。
是岳飛有幸遇上了自己,還是自己有幸,遇上了這些忠勇之士呢?
這麼長時間,趙桓幾乎忘了上輩子的事情,忘了曾經的靖康恥,忘了莫須有……只剩下大宋天下無敵。
「鵬舉,你說子孫後輩,會不會忘了咱們昔日的艱難,忘了國家的危亡,只會沉溺享樂安逸,漸漸文恬武嬉,有朝一日,再度天下崩壞……也不知道那時候還有沒有鵬舉一般的忠勇之士,力挽天傾,恢復社稷了?」
岳飛頓了頓,低沉渾厚道:「臣無關緊要,真正能力挽狂瀾的,唯有官家一人!」
趙桓想了想,搖頭道:「你還是高看了我的作用,說到底,天下不是皇帝一個人的……鵬舉,咱們回去之後,陪朕去青化鎮,看看昔日的戰場,再陪著朕,祭祀吳晉卿。」
趙桓並沒有忘記任何一個人,他沒有忘記,別人也就不敢忘記,正因為如此,岳飛對未來也升起了樂觀的情緒。
君臣走走停停,他們探查一路上的古蹟,詢問風土人情,跟商隊聊天。
而在這一路上,趙桓還發現了不少年輕人,他們不滿足簡單的學習漢語漢字,竟然背著行囊,萬里迢迢,頂著黃沙,向大宋進發。
路途雖然艱辛,但是在這些年輕人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畏懼。他們笑著,說著,把大宋視作希望之地。
他們要去大宋求取學問,學成之後,改變自己的家鄉。
趙桓還真有些擔憂,生怕大宋擔不起,高處不勝寒,此時的趙諶,應該體會到了吧!
沒錯,趙諶不但體會到了,還被徹底激怒了。
他比趙桓先離開大宋,隨後官家又走……儘管大宋內政已經很成熟,但是沒有了天子主持大政,僅憑著政事堂,還是遠遠不夠。
這事情跟陳康伯等重臣還沒多少干係。
就像是一個大家庭,如果家長不在了,肯定鬧騰起來。
大宋的情況也類似,平時趙桓可以不管事,但只要官家在,威懾就在,隨時可以砍腦袋,問罪,流放。
官家走了,緊靠著政事堂,權威下降了一大截,人心一旦失去了敬畏,多數人都選擇得過且過,糊弄公事,自然不免積累弊端。
光是戶部虧空,就讓趙諶腦袋大了三圈。
他不但沒有繼承什麼財產,反而繼承了三千萬貫的虧空,這就是犬父無能啊!
趙諶在回國的第三個月,就正式下令,追查虧空。
這一查可不打緊,幾乎每個部都有虧空,其中軍費最多,足有一千八百萬貫。很顯然,這些爛賬都算在了趙家爺倆身上。
這一次遠征花銷不少,但是帶來的收益更大。有軍械交易,有商貨往來,尤其是他們爺倆還從非洲弄到了大批的黃金。
計算起來,遠征是賺錢的。
這事情就有意思了,兵部虧空也就算了,其他各部呢?也都虧空,好處哪去了?被誰給吞了?
拿我當小孩子耍是吧?
趙諶一聲令下,徹查到底。
許久波瀾不驚的官場,掀起了滔天巨浪,起初大傢伙還沒當回事,以為是雷聲大雨點小,太子不過是監國而已,又怎麼會掀起大獄?
這些人徹底忘了一件事,趙桓教出來的兒子,肯定不走尋常路。而且趙諶當了快三十年太子,在草原上殺伐果決,還勝過他爹,這一次怎麼會手軟。
兵部,稅部,營造部,三個侍郎被揪了出來,直接下獄。
隨後定罪,處斬,當三顆血淋淋的人頭掛起來的時候,人們終於知道,這位太子可不是好惹的,某種程度,他比趙桓還可怕三分!
「沒錯,父皇當年最大的心思是抗金,他老人家也太講究情面,到了我這裡,一概不聽……在大宋,絕不給貪官污吏半點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