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駕臨胙城,途徑一年前的戰場,點點斑斑,趙官家心緒飛揚,本想寫點什麼,抒發一下情感,可稍微琢磨之後,便又放棄了,畢竟還沒到裝的時間。
咱老實想一下,這次裝模作樣的北上,究竟能呈現什麼後果。
傍晚的時候,趙桓在御帳裡面,弄了一個大鍋……他親自把大米炒熟,加了啞巴,碾碎的茶葉,又加了霜糖牛乳,煮了一大鍋碼農快樂水。然後就讓趙諶給列席的諸位大臣倒茶。
一人一碗,不偏不倚。
趙桓笑呵呵道:「這回談的事情挺燒腦的,茶葉加糖,雙倍快樂,回頭還要油炸春卷,是豆沙餡的,好東西啊!」
列席的諸位大臣翻了翻白眼,啥都別說了,鐵公雞能拔出兩根毛,就該阿彌陀佛了,還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幹什麼……
列席的諸公有李邦彥、吳敏、曲端、趙保忠、万俟卨、岳飛,就連徐徽言都沒來,至於胡寅和張浚更是沒有資格。
其實也不用多說什麼,光是看著幾個貨,把岳飛扣除之後,他們的壞水倒出來,都能裝滿好幾個金明池了。
這也不是趙桓不想好,實在是只能用魔法對付魔法。
首先開口的就是吳敏,他喝了一小口奶茶,就沉聲道:「以我之見,金國最好的辦法,就是效仿南北朝時期的北方諸國,面對南方的北伐,最好先大步後退……南方兵馬糧草輜重運輸困難,且缺少騎兵,只要拉長戰線,必敗無疑。不論是桓溫,劉裕,都可以視作如此失敗的。金國若是如此應對,對我們來說,並非好事。」
吳敏頓了頓,補充道:「我只是拋磚引玉,這只是為了金國好,他們內部各派卻未必會如此……至於究竟怎麼樣,還請你們諸位分析吧!」
他乾脆不說話了,低頭喝奶茶……還真別說,剛喝的時候,未必多好喝,但喝著喝著,就來了精神頭,整個心情都好起來了。
情緒打開,曲端就迫不及待開口了,作為主掌軍略的武夫宰相,曲端時刻都要維持自己料事如神的人設。
「剛剛吳相公說了,按兵不動是最好的。可要我說,金國以戰立國,除了去歲遭受重創之外,其餘時間都戰無不勝,而且他們國內情況非常混亂,可以說一團亂麻,如果不能以武力壓服,就會出大事,所以我判斷金人必定出兵,我們該觀察的卻是誰領兵迎敵。」
李邦彥笑道:「曲相公,你說是誰會出戰?完顏吳乞買嗎?」
曲端輕嘆一聲,「這是最不可能的人,卻也是最麻煩的。如果真是他親征,我卻是不知道如何應對。」
坐在最後,沒有說話也沒有喝茶的岳飛,皺著眉頭,仔細琢磨……如果吳乞買領兵,也來個御駕親征,這還真不好辦。
大金的軍力擺在那裡,國主親臨,將士用命,如果真的不計一切代價,血拼一場,憑著大宋的兵力,還真挺難應付的。
甚至要從延安府取回韓世忠,搞不好要放棄陝西,跟金兵血戰黃河。
到了那一步,就算大宋僥倖不敗,也必定大傷元氣,幾年之內,都不要想戰鬥了。
這是比金人按兵不動更可怕的一種結果。
李邦彥抓著鬍鬚,片刻之後,搖頭道:「金人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若是吳乞買能讓親子當儲君,還可能拼一把,不然的話,他年過五十,在金國已經算是高壽了,還是老老實實頤養天年,又怎麼捨得兵馬勞頓。」
曲端嘿嘿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扣除吳乞買之後,三個人的可能非常大……其一,是國相粘罕,其二是儲君斜也,其三是撻懶。」
「咱們先一個個說,岳將軍進攻燕京之後,粘罕立刻勤王,而且在宗望兵敗白洋淀之後,他的實力最雄厚,地位最高,由他領兵南下,則表示東西兩路金軍合流,而且也標誌著一個權臣崛起。不管是吳乞買,還是阿骨打諸子,都沒法和他爭鋒!」
「倘若是完顏斜也領兵,就表示東西兩路兵馬還是沒法統合在一起,但他們卻願意合作,故此由身份超然的儲君統兵。這樣的話,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最差的就是撻懶了,他的地位不足以壓制東西兩路,派他來,說穿了就是應付而已,這人談不上多大的作為。或許咱們還能占點便宜。」
曲端下意識看了眼岳飛,仿佛在鼓勵他說,你的機會到了。
岳飛卻是眉頭微皺,「曲相公,除此三人之外,便沒有別人了嗎?」
曲端愣了,苦笑道:「官家親征,若是派遣銀術可之流,卻也太不把我大宋放在眼裡了。」
「那完顏宗望呢?」李邦彥突然幽幽道。
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
宗望?
可能嗎?
趙保忠趁機插話道:「宗望落水染病,消息應該屬實,他若是還撐著領兵,只怕這大金國就真的要出事了……而且還是大事!」
李邦彥呵呵道:「我不通軍務,但我琢磨著,以金人的秉性,如何能願意捨棄嘴裡的肉,便是寧可捨命,也不舍財!」
眾人齊齊吸了口氣。
宗望本就是東路軍的統帥,而且東路幾個萬戶又是他們兄弟的立身根本……他拼著一條命不要,南下主持大局,卻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過以宗望的身份,如果有個閃失,那對經過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簡直跟倒了一根擎天柱相仿。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聊了好半晌,奶茶都續了好幾杯,突然趙桓幽幽道:「如果真是宗望領兵,我有辦法,兵不血刃,取了宗望性命!」
這幾位全都瞪大了眼睛,心說官家啊,您摟著點,別把牛皮吹爆了。
趙桓卻是不願意多言,會議匆匆結束,又是五天時間過去,果不其然,二太子完顏宗望統領五個萬戶,率領兵馬南下。
趙桓屯兵滑州,宗望屯兵大名,前鋒進駐內黃,雙方再度擺開了戰爭的架勢。
令人訝異的是雙方都沒有急著開戰,宗望又把金富轍派了過來,不光是他,還給趙桓送了個碩大的木箱子。
「回大宋官家的話,這,這是一塊石頭。」
「石頭?什麼石頭?」
「是……是燕山的一塊頑石……太子郎君說怕陛下無緣燕山立馬,所以送了塊燕山石給陛下墊馬。」
大宋群臣瞬間臉黑了,這個完顏宗望真不是東西!
趙桓卻是微微一笑,「行啊,把這塊石頭收起來吧……所謂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這份禮物不輕,朕也回贈他點東西。」
趙桓扭頭,看了眼鄭知常,敢情這位手裡也要給箱子,只是比宗望的小了很多,展開之後,赫然是二十支紅糖醃過的人參。
「朕聽說宗望二太子落水之後,受了寒氣,體虛染病,人參最是補氣養血的,替我送給二太子,讓他保重身體,朕還想跟他疆場爭鋒,一較高下!」
趙桓說完,就讓鄭知常帶著禮物,去見完顏宗望。
臨行時候趙桓還笑道:「朕這些日子騎馬射獵,胃口好了不少,一頓能吃一個大肘子,你去之後,替我問候,看看二太子胃口如何。」
鄭知常一一答應,他還給趙桓豎起大拇指……到底是上國天子,就是有氣度。兩軍交戰歸交戰,卻能尊重對手,讓人五體投地啊!
鄭知常樂顛顛去了,足足過了兩天,他才返回。
「官家,二太子完顏宗望感謝您的禮物,回贈了一盒海狗腎,他說聽聞皇子殿下也到了陣前。官家只有一子,還是該多開枝散葉,否則,否則……」
他不敢說了,趙桓卻是渾不在意,「朕還年輕,絕不了後……倒是完顏宗望,他胃口可好?」
「回官家的話,很好,他,他一頓飯就吃了一條羊後腿,外臣還看到他喝一大碗參湯,精氣神健旺,不,不像是有病的人。」
趙桓點了點頭,略微沉吟,便拿出了一本書,赫然是三國演義的合訂本。
趙桓略微思忖,便又展開之後,寫下了一首臨江仙。
「你再去送給宗望,就說朕領了他的人情,自會努力開枝散葉……他也算是一時才俊,一等一的人物,有他這樣的對手,朕不寂寞。」
鄭知常和金富轍,這倆貨來回穿梭,竟然成了趙桓和宗望的快遞小哥,不斷傳送消息,帶著各式禮物。
兩人之間,有時候諷刺明顯,另一方也不惱怒,反而是真心關懷,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鄭知常和金富轍都有點蒙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大宋和金國真的是在玩命嗎?怎麼看著有點郎有情妹有意啊?
萬一他們真的和好了,那誰會倒霉啊?
不會是高麗吧?
這倆人越送越是不安,卻也不敢違抗命令。
趙桓每次都會問宗望的飲食情況,除了人參之外,也送了不少諸如燕窩魚翅一類的東西,每當聽說宗望胃口極好的時候,趙桓都欣喜不已,甚至會情不自禁多吃兩碗飯……
「趙桓,小人!」
一個燕雲漢人大臣,名叫盧彥倫,含恨切齒。他服侍在宗望身邊,卻是發現這位二太子兩眼昏朦,腳趾發青,明顯是病勢越發沉重了。
「也不能這麼說,趙桓送我三國演義,還特意把星落五丈原一章折了起來……」宗望無奈搖頭苦笑,「他是算準了,把我放在了諸葛武侯的位置上,是高抬我了,只是不知道誰是大金的姜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