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當時她在演一個武藝高強的女錦衣衛,正在威亞上飛來飛去。以她多年的被吊經驗判斷,她當時離地面至少有五米高。
鋼絲斷掉的時候,她是後腦著地,下降時間不超過三秒。落地的時候,她甚至聽到了腦殼碎掉的聲音。
當時她唯一的念頭是老天爺對她太薄了。辛辛苦苦奮鬥大半生,終於準備功成身退息影,做個富貴閒人了,結果在最後一腳的時候,竟然讓她這麼跌下去了。
真的是跌的粉身碎骨。
好在現在看來,她還沒死啊。好日子還沒到頭呢。
簡寧慶幸的笑了笑。
不過等她從床上坐起來,她感覺到不對勁了。
很不對勁!
左邊病床上,一個左胳膊打著石膏的老太太正嗑著瓜子盯著一個類似於電視機的屏幕津津有味的看著什麼。
右邊病床,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正拿著金色的長方形金屬物品放在耳邊上說著什麼。看樣子似乎像大哥大那樣可以通話。
我在做夢。
簡寧閉了閉眼睛,正準備躺在床上,咔嚓,病房的門開了。
簡寧看過去,只見門外走進來一個女人,確切的說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身材瘦小,五十來歲,臉很小,但是五官依稀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漂亮的人。
這個老美人也看見了她,然後臉色開始變幻起來,簡寧還沒反應過來,這女人突然沖了過來,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拼命的搖晃起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還知道醒啊,老娘為你擔心受怕多久了,你知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你這麼不爭氣,我當初還生你做什麼啊。」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喲,受了委屈回去找你老娘啊。當年你那死鬼爸走的早,我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拉扯你們姐弟幾個長大,又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把你給養大了,你還沒回報我的養育之恩惦記著去死,你怎麼不乾脆早死了算了。」
「阿,阿……」姨……簡寧被搖的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此時受了驚的病房家屬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人給拉開了。然後慌忙的出去找護士醫生。
「醫生,快來人啊,有人暈倒啦!」
再次醒來的時候,簡寧已經不像個傻子似的胡思亂想了。
她正面無表情的聽著之前把她搖暈的女人念念叨叨的。
女人正一邊削蘋果,一邊對她橫鼻子瞪眼。
「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啊,說死死,你看現在死也沒死成,自己還受罪。我告訴你,這次醫藥費可花了不少,你那□□里也沒多少錢了。」
「你下次要是再尋死,我也不管你了,你想怎麼死怎麼死,我當少生了你這麼一個。」
「那個小白臉,我早說過不同意你們了,你還非得和他在一起。那男人我一看知道是沒擔當的。現在看到了吧,看到有錢女人把你給扔了。」
「老娘精明了一輩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貨。」
說完,蘋果也削好了。她沒好氣的將蘋果往簡寧手上一塞,起身拿著熱水壺去出了房門。
簡寧麻木的咬著蘋果,內心此時卻是驚濤駭浪。
腦袋裡冗長而真實的記憶,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變成了這個叫夏如安的年輕女孩。
至於她為什麼能夠重生在這個身體裡面來,還得從夏如安的出生說起。
夏如安出生在一個三線小城市裡,父母都是下崗職工。下崗原因是因為她爸重男輕女,非得生個兒子,所以兩人等不及下崗大潮來臨,直接丟了鐵飯碗了。
生了夏如安之後,過了三年又生了一個女兒,才在幾年之後,生了一個男孩。
可惜夏爸爸沒福氣,這個好不容易盼到的兒子才出生,因為酗酒過度得病走了。
這下子留下孤兒寡母的日子更難過了。夏如安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小她三歲的妹妹和小十歲的弟弟,母親沈丹紅雖然是個強勢的女人,可是也僅僅在性格上面強勢,與她本身的能力完全不相符,賺的錢壓根養不活孩子們。
所以夏如安作為長女理所應當的承擔起了養育弟弟妹妹的責任,高中畢業,放棄了考大學的機會,直接去外地打工,供弟弟妹妹讀書了。
沒有學歷,性子又溫吞的夏如安在s市受盡了委屈,在夏如安承擔著巨大壓力的時候,高中同學許雲生出現了。
許雲生是從大山里出來的,比夏家還要困難。可是耐不住他是個男孩子,又是家裡讀書最好的,所以被被全家人供著送到外面來讀書。
他雖然家境貧寒,但是長相卻很好,加上頗通人情世故,學習也很優異,在高中的時候很招女孩子喜歡。
許雲生本來喜歡夏如安,在s市上大學的時候竟然真的讓他碰到了暗戀對象。兩人一個有情,一個缺,這麼走在了一起。
自從許雲生出現,夏如安覺得自己的生活變得不一樣了,每天都在幻想著自己以後和許雲生結婚之後,如何組建自己的家庭,如何過著幸福的日子。為了許雲生,她更加努力的工作,有時候一天接幾分兼職都願意,賺的錢除了寄回去給母親沈丹紅,是補貼許雲生。
終於,許雲生畢業了。
不過在夏如安幻想著自己和許雲生終於要修成正果的時候。許雲生提出了分手。
因為他遇到了一個富家女。
許雲生學的是表演專業,想要做明星。可是他一個一窮二白的小青年,沒有路子,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所以為了前程,他毫不猶豫的拋棄了夏如安。
在生活的壓力和感情的背叛之下,夏如安直接選擇了自殺——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藥。
當然,對簡寧來說,最震驚的是,夏如安的出生年份,正好是她吊威亞出事故的那一年——1年。
也是說,現在是二十四年之後!!
一眨眼的功夫不止變成了別人,還斷層了二十四年。簡寧覺得她一輩子演的所有戲加起來,都沒有比這更加戲劇性的。
用一個現在爛大街的詞語來形容,狗血。
簡寧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重新躺在了床上。
病床頭的柜子上放著一個啃的整齊的一圈的蘋果核。
沈丹紅提著水瓶絮絮叨叨的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她這麼一副不爭氣的樣子,氣的將水瓶放到地上,過來狠狠的拍了她的胳膊一巴掌,「死丫頭,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呢,你告訴我,你還想不想活,要是不想活了,樓上的天台沒鎖呢,你自己上去,來個倒栽蔥,立馬能要了你的小命。」
簡寧聽到這話,想起自己當初倒栽蔥的經歷,立馬覺得後腦勺疼的厲害。
她下意識的揉了揉腦袋,坐起來道,嘿嘿的笑道,「我覺得累了,想躺躺。」
沈丹紅頓時柳眉一豎,瞪著眼道,「你還躺著呢,你還不趕緊想想以後出去了怎麼過日子。小沒良心的,竟然一點也不念著家裡,為了一個小白臉自殺,還把工作給辭了。你說你以後怎麼過日子。現在工作這麼難找,巴拉巴拉……」
被沈丹紅這麼一罵,簡寧終於想到了自己如今處境了。
她現在還真沒那個閒工夫緬懷自己狗血的人生。
夏如安這小姑娘因為失戀的緣故,所以工作上出了一些錯。被領導給批評了後,難得硬氣了一回——直接炒了公司魷魚。
也是說,她現在是失業大軍的一員。
她腦袋迅速的轉了一圈,搜索著對自己有用的信息,終於眼睛一亮,想到了自己的工商銀、行卡。
卡里還有一點存款,準備給沈雲生那個劈腿男做業基金用的。還沒來得及給,被人給踢了,倒是省下這筆錢了。
她趕緊在枕頭旁邊的包里翻找自己的銀、行卡。
這可是她以後的救命錢了。
找了半天連個影都找不到,她看著旁邊還在絮絮叨叨的沈丹紅,試探的問道,「媽,我工商□□,你看到了嗎?」
沈丹紅臉色猛的一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扔了過來,「你還好意思說,這次你鬧自殺,死沒死成,倒是花了不少錢。這卡里的錢都被我給取出來付醫藥費了,要不然你以為醫院白給你住啊。」
說起這個,沈丹紅一陣肉疼。這真是花的冤枉錢。孩子的學雜費,房租費,生活費,哪樣不花錢啊,非得這麼浪費。
簡寧顫悠悠的拿起銀、行卡,「這,這卡里的錢都沒了?」
沈丹紅沒好氣道,「還有九十多塊吧,我沒注意。」
「……」
簡寧沉默半響,滿臉期待的看著沈大美人,「媽,您老人家手裡有錢嗎,先借點給我。」
沈丹紅:「……」(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