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辭別了太后回到家來,先去見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接著便回到風雅樓,玉娘見主子回來,忙接出來,一邊笑道:「這一去就是一天,真真的,就是皇家也不能這樣使喚人啊,只把我懸了一天的心,雨階和剪楓跟著奶奶,倒還好,只苦了我,趕明兒讓她們倆留下看家,我去服侍奶奶,總還有個主心骨。」
剪楓和雨階都笑道:「那你去吧,去了就知道,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你以為我們在奶奶身邊呢?別傻了,這也是到傍晚,才得見奶奶的面兒,先前就只坐在屋子裡發悶,倒是不用做活兒,只是閒得我們心都慌了,你既以為這是好差事,明兒你就去。我們還巴不得在風雅樓里,恰好看著小丫頭子們收拾院子,你是個臉軟心慈的,未必能降服得住她們。」
傅秋寧笑道:「好了,就一人少說兩句吧,玉娘,今天我不在家,可有人過來沒有?小侯爺回來了嗎?」
玉娘道:「回來了,特意過來了一趟,見奶奶還沒回來,原本就要親自去接的,偏清婉閣那位主子犯了心痛的舊疾,秋霞特地跑過來請爺過去,所以爺就去了清婉閣。走前說奶奶要是回來,就讓奴婢問問奶奶,看看什麼時候去接王府里的姨娘。」
傅秋寧想起昨晚和金鳳舉說的話,不由得拍了拍額頭,嘆氣道:「今兒忙了一天,我竟是把這件事忘了,再說也實在不得空。好在基本的東西已經和那些樂師歌姬說了,皇上太后也沒明說要我什麼時候去宮裡,索性明兒晚些去,就和爺一起去王府里接了娘便是。」
玉娘笑道:「姨娘知道奶奶掛著她,心裡不知道多高興。怕是從進了王府那天起,就沒怎麼走動過,這會子正好出來走走。是了,霍姨娘過來了一趟·說是上次看到奶奶喜歡吃那些西洋點心,就又送了一包來,不過見奶奶不在,也就沒說什麼話便走了。」
傅秋寧疑惑道:「霍姨娘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怎麼忽然就和我這樣親近了?若說送點心·打發哪個婆子丫頭不能來送,偏親自跑過來,她從前和許姨娘都是爭強好勝的,就連江氏也未必在言語上能壓伏得了她,這會子怎麼在我面前伏低做小?」
玉娘笑道:「想來是因為奶奶性兒好,如今爺又寵著奶奶,所以姨娘想要先攀一棵大樹?這也未可知。」
傅秋寧慢慢搖頭道:「未必……」一語未完·就聽門外一個童稚聲音道:「玉娘你懂什麼?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以後看見那個霍姨娘,乾脆拿大掃帚打出去。」隨著話音,金振翼挺著小胸脯當先跨進門來,他身後跟著金藏鋒兄妹和金繡楠,眾人臉上皆是哭笑不得的神色。
四個孩子向傅秋寧行了禮,她便看著金振翼笑罵道:「真是看這幾日你爹對你和顏悅色了些·這就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那霍姨娘好不好,算起來也是你的三娘,你就這麼說她·哪有這樣規矩?讓你爹聽見了,第一個拿大掃帚掃出去的就是你。
金振翼撇了撇嘴道:「大娘不用老拿爹爹來嚇唬我,如今爹不在,大娘何必在我們面前裝好性兒?我就不信你心裡不想拿掃帚把霍姨娘攆出去,你從前住在晚風軒,不就是不想惹是非嗎?如今是非卻天天上門,你心裡能喜歡?」
傅秋寧看著金藏鋒問道:「翼哥兒今兒在學堂里是不是受了什麼誇獎?瞧把他給逞能的,什麼叫是非天天上門?霍姨娘又沒說什麼,再說那點心你沒吃?真是還不等過河便要拆橋。你聽我一句話,這些話不該是你小孩子說的·更不該是你這大家子說出來,我不是嚇唬你,你娘才去了莊子多久?你就忘了瘡疤?別忘了你爹爹是最痛恨挑撥離間搬弄是非的。」
金振翼就不吭聲了,眼裡卻滿滿的都是不屑。傅秋寧暗自苦笑,心想小孩子懂什麼?覺得大人都是口不對心,只是這世道·這大宅門裡,講究的就是一個表面和氣,那些暗裡的道道兒,也只有小心防備了。唉!我倒寧願這時候是孩子們這個年紀,只負責一派天真爛漫就好。
因想著,卻聽金藏鋒開口笑道:「今兒先生說二弟的字和學習都進益了,還說哪天遇見爹爹,要誇獎二弟一番,所以他就這麼開心。」
傅秋寧點了點頭,又正色道:「開心歸開心,切記得意了不能忘形,不然定然是樂極生悲。」說完又抬頭問玉娘道:「廚房那獯!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就開飯吧,只因為我今兒個回來得連孩子們也沒按時吃飯,以後大可不必這樣,我若是在宮裡耽擱住,你們就準時吃飯,我的飯菜放在鍋里熱著,等我回來吃也是一樣的。」
玉娘答應了,又聽傅秋寧道:「是了,玉娘今兒怎麼到現在還沒回去?你這才新婚多久?就要撇家舍業的了?只怕你丈夫心裡不知怎麼埋怨我呢。雨階,吩咐廚房用食盒裝幾樣菜飯,給玉娘帶回去吃,再找兩個穩妥婆子送她出門。」又囑咐玉娘道:「路上小心,明兒可以不必這麼早來,現在風雅樓里丫鬟多了,剪楓秋玉她們也都越發穩妥仔細,我這幾日還要提拔兩個大丫頭,你不必老掛著這裡。」
玉娘答應了離去,這裡傅秋寧和孩子們吃完飯,她已許久不曾督促過金藏鋒兄妹的功課,從金鳳舉重新踏進晚風軒的門之後,這些事便慢慢地都由他這個爹接手了。今日因為聽見金振翼被先生誇獎,她心裡高興,就對金藏鋒道:「去把你們的功課拿來給我看看。」
金振翼和金繡楠剛來那會兒,除了吃飯幾乎不在傅秋寧這邊的屋裡呆著,但如今卻是也和金藏鋒金藏嬌一樣,沒事兒便愛往這裡鑽。原本傅秋寧說過不用他們請安,頭些日子他們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但如今又不同,每天和金藏鋒金藏嬌一樣,一大早過來問安,然後吃早飯上學,雖然相處的日子還不長,但是傅秋寧能夠感覺到,兩個孩子對在自己的敵意正在慢慢減弱。
許是白天累的緊了,傅秋寧這一夜睡的無比香甜,第二天一大早被雨階叫醒的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睜不開眼,及至洗了臉,才終於清醒過來。
「奶奶鮮少有睡的這般熟的時候兒,先前奴婢和剪楓只不捨得叫起來,只是想到今兒還要去王府接姨娘,又要去宮裡應付差事,又不得不狠心。剪楓那個精明的,這種事兒她再不出頭的,就指著我來,說什麼我和奶奶在一起時日久了,就有起床氣也發不到我身上,奶奶聽聽,看把她給聰明的。」
雨階一邊說一邊笑,傅秋寧也忍不住微笑道:「這話正經不錯,我對你自然要更心疼些,不說別的,只說最開始那苦日子,玉娘和孩子們還沒來的時候兒,不也是你陪著我熬得嗎?只是你如今大了,也不能總在我身邊這般伺候,別人家的陪嫁丫頭這會子大概都做了爺的妾室,偏我們這裡不行,爺也沒有那個心思,我看你也沒那個心思。我前兒已經和爺說了,讓他幫著留心下,若是有那不錯的人,替你牽條線,你今年有二十歲了吧?總不能在我身邊做老姑娘。」
「奶奶真是惱了我不成?又不是奴婢存心叫你早起,那不是無可奈何麼?何必這個時候來拿我作法,說這種事情,羞死人了。」雨階咬著嘴唇跺著腳,手上梳頭的動作卻更加輕柔。
主僕兩個說著話兒,一時間金藏鋒幾個起床,白露送了金振翼金繡楠兄妹兩個過來,四個孩子請了安,金藏鋒便道:「娘今兒還要進宮?這差事什麼時候能完?看娘的眼底下都出了淤青,哪有這樣勞動人的啊。」
傅秋寧笑道:「什麼淤青?黑眼圈便說是黑眼圈罷了,還淤青,不知道的以為我被誰打了呢。如今還有四個月就是萬國文明會了,時間緊,這自然就是要忙一些了。你們不用管我,只在學裡好好用功才是,尤其記得不許惹是生非,該退的時候退一步,不該退的時候,也不能失了自己大家子的身份,別人我不管,但是你們這幾個兄弟姐妹,雖然母親不同,卻都是小侯爺的孩子,自然該擰成一股繩,明白嗎?」
金振翼咕噥道:「天天說這些,大娘也不嫌麻煩。」雖是不耐煩的口氣,卻到底還是叫了一聲大娘。
「麻煩總比惹了禍事日後收拾爛攤子的好。」傅秋寧微微一笑,給金藏鋒又盛了一碗粥,看著他們吃完收拾上學,這才更換了衣裳,只聽院子裡一疊聲的「小侯爺好。」「小侯爺過來了。」她便知道是金鳳舉來了,忙站起身,果然,不等接出去,金鳳舉就挑了帘子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