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低下頭,抵住她的額頭,同樣凝視著她的眼眸,「如果我告訴你,你願意跟我離開這裡嗎?」
櫻寧面上浮現黯然之色,「不,無論你究竟是誰,我都不會跟你離開。青崖,我是紅櫻花一族的族長,從出生就在這裡,我不能離開青崖山。」
青崖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了下去,那些依靠他靈氣盛放的百花也瞬間凋零了。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如果我離開,這裡的紅櫻樹就會全部枯死。這世間除了青崖山,已經沒有別的地方還有紅櫻樹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族徹底從世上消失。」
青崖的神情一時嚴肅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櫻寧面露淒色,方將全部事情都告訴了青崖。
原來九十九年前,青崖山便驟然斷了水源,即便天上也再不曾降下半滴雨水。而那個時候,櫻寧雖然是紅櫻花一族中修為最深花妖的,卻並不是族長,族長正是櫻晴。只因青崖山沒有水源,櫻晴便將族長之位交給櫻寧,自己則離開青崖山去尋找水源。
這九十九年來,櫻寧一直以自身靈力滋養整座青崖山,令山中的紅櫻樹和其他植被不因缺水而枯死,所以她的靈力才會越來越微弱。儘管如此,櫻寧依然沒有放棄,因為櫻晴離開時曾承諾百年之後定然歸來,無論是否找到水源。距離櫻晴承諾的時間只剩下最後一年了,所以櫻寧無論如何都要繼續等下去。
青崖聽完之後安慰了櫻寧幾句,不再提帶她離開的事,很快便又返回天界了。
因為這只是櫻寧的回憶,所以槐林也不知道青崖去了哪裡,更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麼。
幾天後,青崖沒有來,反而來了一個槐林和櫻寧都不曾想到的人,那便是霜雪之神青女。
彼時,櫻寧尚且不認識青女,所以當青女降臨在青崖山時,櫻寧很單純地問了她一句:「你是誰啊?」
青女輕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半晌才開口道:「你就是櫻寧。」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青女驟然眯眼,面露恨意,周身立時旋起凜冽的冰雪。她用手一指,冰雪裹在疾風中往櫻寧攻了過去。
櫻寧心知自己不是來人的對手,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青女,住手!」天上傳來青崖的疾呼,與此同時,青崖推出一掌,綠色光波與青女的霜雪相撞,發出砰一聲巨響,氣流霎時向周邊盪開。
櫻寧被氣流波及,整個人還是往前頭飛了出去,狼狽地摔在地上。
青女見狀似乎並不甘心,還要繼續對櫻寧出手,青崖已經落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招式。
「青女,還不住手!」
「她迷惑你,我要殺了她。」青女還要出手。
「你若要對她出手,我便會對你出手。」青崖語氣冷漠,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冷清的神君。
「你為了她要對我出手?」青女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我要保護她,無論誰想傷害她,我都要阻止。」青崖言畢,丟下青女,走到櫻寧身邊扶起她,關切道:「有沒有受傷?」
櫻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看青崖再看看青女,並未出言。
青女一時氣得眼眶都紅了,「你為了她情願連水木之神都不做,下凡來當個無所事事的凡神,現在還要為了她,對我出手。青崖,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她最後一句喊得歇斯底里,似乎包涵了無限的哀傷與心痛。
「水木之神?」櫻寧震驚地看著青崖。她早已猜到他身份不凡,卻萬萬想不到他竟然七位神祇之一的水木之神。櫻寧生活在青崖山,縱然再閉塞,也不可能不知道九重天上的七位神祇,分別是天帝、水木之神、霜雪之神、風雷之神、雲雨之神、炎火之神、岩土之神。她僅知道他們的名號,不知道具體稱呼,原來青崖就是七神之一的水木之神。
櫻寧的目光移到青女身上,見她周身一直環繞著冰霜,連髮髻和眉間都結著冰花,心中暗自揣測,這一位,恐怕就是霜雪之神了。
青崖並未否認,低頭凝視櫻寧的眼眸,柔聲道:「我就是水木之神,一直沒有告訴你,你會怪我嗎?」
櫻寧使勁搖頭,雙眼冒星地看著他,「我就猜到你很厲害,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厲害。青崖!」她抱住他的一隻胳膊,「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青崖嗎?竟然是水木之神,我覺得好榮幸也好光榮。」
青崖因她毫無矯揉造作的表情笑了一笑,用手捏捏她的臉頰,「我就是你認識的青崖。」
青女被他倆之間親密的舉動刺痛了眼眶,卻不能發作,只得冷笑譏諷說:「你小小一介花妖,攀上水木之神,當然應該感到榮幸百倍。青崖為了你,竟然向師兄辭去水木之神的職務,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啊?」櫻寧張了張嘴,完全沒有在意青女話中的諷刺,而是拉住青崖緊張地問:「青崖你辭了水木之神的職務,那豈不是沒有水木之神了?」
青崖溫和笑道:「我辭去職務,師兄再安排其他的仙君擔任此職便是,只不過不稱作水木之神了。」
「哦。」櫻寧瞭然地點頭,「師兄是誰啊?」
「就是天帝。」
「天帝是你師兄啊?」
「是的,我與他都師承祁華上神。」
「那祁華上神呢?」櫻寧歪著頭,像個好奇寶寶。
「師父是人皇神農的大弟子。」
「哇!」櫻寧再次雙眼冒星,「聽起來好厲害,那青崖你豈不就是神農的徒孫了?」
「是的。」
「那你見過人皇神農嗎?我聽蘿惜說過神農嘗百草的故事。」
青崖搖搖頭,「自我出生,師祖已經永恆寂滅,我也不曾見過師祖尊容。」
櫻寧面露遺憾,「那你師父呢?」
青崖面上浮起幾分哀傷之色,「一萬年前,神魔大戰,師父、師娘和師叔三位上神也都永恆寂滅了。」
櫻寧見他難過,也跟著難過起來,忽然伸手抱住青崖,用手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青崖不難過,還有我呢!」
青崖心頭一暖,順勢將她擁在懷裡。
青女站在一旁,見那兩人旁若無人地擁抱,自己則完全被忽略,不禁妒火中燒,怒道:「你這花妖,當著旁人的面與男人摟摟抱抱,簡直不知羞恥。」
櫻寧鬆開青崖,對青女揚起下巴,「摟摟抱抱怎麼了?蘿惜說了,喜歡一個人,就要多抱抱他,這樣他才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你!」青女瞠目結舌,「你竟然恬不知恥地說自己喜歡男人?」
「我是女人,當然喜歡男人,難不成你讓我喜歡女人啊?」
「我……」青女被櫻寧說得啞口無言。
青崖聞言也笑了起來,拉著櫻寧的手走到青女面前,對櫻寧說道:「她是霜雪之神,也是我師姐,以後你對她都要禮貌一些。」
「她還是你師姐?」
「嗯,她比我大了六萬歲。」
「啊?」櫻寧下意識驚呼一聲,「這麼老?」
青女那廂早已黑了臉。
青崖連忙彈了櫻寧一個腦瓜崩,「不許胡說!」
櫻寧也知道犯了一個錯誤,吐吐舌頭趕緊閉嘴。
「青女,你不要跟櫻寧一般見識,我代她向你道個歉。」
青女紅眼道:「青崖,你這算什麼意思?為了一個花妖甘願墮入凡塵,你簡直讓我太心痛了。」
青崖有些無奈:「我這也不叫墮入凡塵吧!而且放棄水木之神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要遷怒櫻寧,她什麼都不知道。」
「你!你們!」青女一時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在此時,天空中陡然亮起一陣耀眼的白光,浩瀚的馬蹄聲由雲際傳了下來,猶如千軍萬馬襲來,聲勢無比浩大。
青崖山上的幾人隨之抬頭往天上望去,只見那層層白雲間,密密麻麻矗立著成百上千的天兵天將,威武雄壯,英武宏大。
光芒最是耀眼之處,一隻龍頭龜身的巨獸雄壯地踩在雲朵上。龍龜獸的背上還站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男人,那些耀眼的光芒便是由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由於光芒太盛,看不清楚男人的容貌,只依稀可辨男人身上是一襲金色繁複華貴的長袍,頭戴通天冠,一枚碩大的寶藍色神石鑲嵌於通天冠之上,一派尊貴顯赫氣息。
青崖與青女見到來人,已然一起恭敬道:「見過天帝。」
櫻寧還傻愣著,完全反應不過來。
便是槐林,也愣住了,絲毫不曾想到竟會在櫻寧的回憶中見到九重天上受眾仙敬仰的天帝雷戟。他雖然是卓德的大弟子,每隔百年也偶能見到青崖與青女,可其他五位神祇,他是一個都沒見過的,即便想見,也沒有機會。如今能在櫻寧的回憶幻境中見到天帝,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哪怕知道這一切都是回憶幻境,槐林還是對著天空中的帝王拱手膜拜。
青崖拉了櫻寧一下,提醒她:「快對天帝行禮。」
櫻寧這才學著青女的樣子,微微福身行禮,「見過天帝。」
雷戟轟隆隆的聲音猶如打雷一般從天際傳下來:「師弟,你便是為了這花妖要放棄水木之神的神職?」
櫻寧一聽心中跟著抖了抖,完蛋了,天帝該不會要怪她拐跑了青崖吧?可是明明是青崖自願跟著她跑的,不是她拐的啊!
青崖態度依舊恭敬,「請師兄成全。」青崖青女與天帝同是凡神,除了見禮之時稱呼天帝,其他時候均能以師兄弟相互稱呼。
青女急忙道:「師兄,青崖胡鬧,你絕對不能答應他啊!」
雷戟並未回應青女的話,反而斥道:「師妹,你也胡鬧,怎能不顧天規擅自對凡間花妖出手?這花妖修的是正道,倘若你失手將她打死,便是孤,也護不了你。」
櫻寧一聽,頓覺眼前一亮,好傢夥,天帝是個明君啊,定然不會牽連無辜,那她可以不必擔憂了。
青女知道自己理虧在先,可心中又不服氣,便只好「哼」了一聲。
雷戟又對青崖道:「師弟,孤一向當你是個穩重的,這次你居然為了一介花妖,主動請辭水木之神,令孤著實失望。」
青崖頷首道:「令師兄失望,青崖慚愧。」
「青崖山一事,孤已知曉,然天譴不可違,你執意留下,孤不阻攔。」
櫻寧聞言驚訝道:「天譴?什麼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