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半個多小時前望著雨簾哀嘆的心情截然相反,此時的韓雨溦滿心雀躍,心跳與濺起水花的腳步一樣,歡快地停不下來。
當韓雨溦的身影在雨簾中越來越清晰時,許宛楠下了車。他沒有撐傘,也沒有戴墨鏡和口罩,就這樣扶著車門站在雨中。
大概因為落下的雨絲有些密,他好看的濃眉輕輕蹙起,凝望著她的眼睛也眯了起來,可嘴角卻始終帶著笑。
韓雨溦把傘柄擱在肩上,透過細密的雨簾沖他微笑,可笑意還沒散至眼底,就意識到他的行為有多危險!
她立刻朝他奔去,飛濺的水花打濕了褲腳和鞋面,她卻顧不上,離得老遠就將傘移到他的頭頂,壓低傘沿,緊張地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許宛楠卻伸出雙臂摟住她的纖腰,俯下臉對上她仰起的臉,含笑反問道:「我怎麼就不能出來了?」
「萬一被人看到…」韓雨溦對他不以為然的散漫態度很不滿。
「呵~」許宛楠卻笑起來,「看把你緊張的,好像我是戰場上的目標任人物,只要一現身就會被敵軍射成馬蜂窩。」
低醇聲音霎是悅耳,韓雨溦不由地一笑,卻也不忘催他:「趕緊上車吧!」
「不...」
韓雨溦驚訝地投去迷惑的目光,許宛楠卻慢悠悠地說:「我想做個試驗,看看怎樣才能在這六月天裡凍死...」
真是記仇啊...
韓雨溦氣得柳眉倒豎、杏目圓睜,可這生氣卻又生動的表情把許宛楠逗樂了,他甚至笑得趴在她的肩頭。
「那你試試從這裡跑到圖書館是什麼感覺!」過了好久韓雨溦才憋出反駁的話來,似乎為了更具說服力,在一陣攜著雨絲的涼風吹來之後,接連打了三個噴嚏。
可許宛楠非但沒露出關心的表情,反而笑得更歡了,甚至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笑得一顫一顫的。
韓雨溦又狼狽又羞惱,可即使想要跑開也沒有辦法,因為她被他牢牢鎖在懷裡,根本就沒有掙脫的餘地,而她的肚子,還來湊熱鬧。
當那一連串的咕嚕聲響起的時候,許宛楠的笑聲驀地停了下來,在說完「餓死倒有可能」這句話之後,惱人的爽朗笑聲復又響起,而免費提供笑料的韓雨溦只能氣得干跺腳。
許宛楠終於笑夠了,揉了揉酸痛的臉頰,一手接過韓雨溦手中的傘,一手摟過她的肩膀,帶她往馬路對面去。
「去哪?」韓雨溦卻不肯往前走。
許宛楠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一家亮著紅色招牌燈的店,說:「我猜你鬧彆扭的原因是因為很久沒吃牛蛙了?」
「才不是!」明知道他在開玩笑,可她卻異常堅定地否認。
「好了,別跟我客氣,就算你現在胃口大得能吃下一頭牛…蛙,我也願意奉陪。」許宛楠說著重又摟住她的肩膀,這回用的力比較大,韓雨溦幾乎半個身子靠在他懷裡,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往前走。
「你…你就這樣去吃?」
「難不成還要戴上墨鏡和口罩嗎?那樣的話我還吃什麼啊?全進你肚子了!」
「那…要不然我去打包吧,你在車上等著。」韓雨溦不忍心拂了他的興致。
「你確定那是你想要的?」許宛楠側首問她,表情很是認真。
韓雨溦迎上他的視線,堅定地說道:「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想要的,但我確定這不是我想要的。」
「好吧...或許我們可以下次再來。」
「嗯...」韓雨溦點了點頭,心想,無論有沒有下次,僅僅這份心意就已足夠。
可即便安撫了心,肚子還空著,所以填飽肚子才是當務之急。雖然韓雨溦說可以回家再吃,可許宛楠還是堅持要先吃飽再回去。
兩人就這樣站在漫天大雨的空曠街頭,為一頓飯商量了好久。
好不容易達成了一致意見,許宛楠上車取了帽子,然後與韓雨溦同擠在一把小傘下,不惜那身昂貴的裝束被雨水打濕,在已然積水的路上面艱難前行了近二十分鐘,才到了之前韓雨溦醉酒的日本料理。
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韓雨溦去過的那個包廂,一進店門左拐便是了,不用擔心被人看到。
兩人站在店門口的屋檐下,拍去身上的雨水,韓雨溦看著他打濕的肩頭,忽然問道:「剛剛為什麼不把車開過來?」
許宛楠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對哦!我怎麼沒想到!」
「你笨啊!」韓雨溦的話剛剛出口,就聽許宛楠回道:「看來和你在一起久了,智商也被拉低了!」
韓雨溦氣結,許宛楠卻已率先推門進去了,他如此著急,並不是因為對這家店的料理有多期待,而是想藉此來掩飾嘴角濃濃的笑意。
韓雨溦急急趕上去,在許宛楠左拐之前撩開包廂的布簾,確認裡頭沒人之後,才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許宛楠徑直進了包廂,韓雨溦則走向櫃檯,及時阻止了打算去包廂點菜的服務員,並用最快的速度點了兩份套餐。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韓雨溦才暗暗舒了口氣。她揉著不知什麼時候汗濕的手心,感嘆不過在外面吃一頓飯,也要做賊似的,可意外地,又產生一種新鮮的刺激。
時間有些晚了,再加上是雨天,店裡已經沒多少客人來,因此上菜的速度很快,韓雨溦端著餐盤進了包廂,見許宛楠已經摘下了帽子,便擔心地問道:「你不怕有服務員進來嗎?」
「進來就進來,怕什麼?」
聽他無所謂的口氣,韓雨溦笑起來:「不然我們就試試?」
見她朝著包廂門帘作勢要喊,許宛楠眼疾手快地夾了一隻天婦羅塞進她嘴裡,聽著她發出「嗚嗚嗚」的悶聲,得意地笑起來。
從沒在許宛楠身上占到過便宜的韓雨溦也習以為常了,她拿下塞在嘴裡的天婦羅,一邊吃一邊問:「不過說起來上次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我在你身上裝了gps啊!」許宛楠只嘗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他並不喜歡這個味道。
韓雨溦當然不會信。
許宛楠用手肘撐著下巴,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不如外我們做個交易吧。」
「什麼交易?」韓雨溦抬起鼓鼓的臉頰。
「我呢,告訴你我是怎麼找到你的,你呢,叫我一聲。」
這麼簡單?韓雨溦不太相信詭計多端的許宛楠會提出如此簡單的交易。
「前提是你得叫對。」
「你不就叫許宛楠嗎?」韓雨溦雖然預感答案不會那麼簡單,可在既定的事實面前,根本就懶得思考。
許宛楠慢慢地搖了搖頭,說了一個「no」。
韓雨溦又說了幾個答案,卻都以失敗告終,比如說「nathan?」「男神?」「影帝?」「那麼就是楠哥哥?」「小楠哥?」「還是小南瓜?」
在許宛楠頻頻搖頭之後,韓雨溦靈光一閃,「砰」地一聲拍下桌子,大聲說道:「對了,小香腸!」
她的話音還沒落,許宛楠的臉色就變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挪到韓雨溦身旁,湊到她跟前繃著臉問道:「你再說一遍?」
這氣勢真夠嚇人的…
韓雨溦斜著身子躲開他迫人的逼問,儘管上半身已經斜成45°角了,他卻硬是壓了上來。
韓雨溦的腦袋抵著牆,雙掌推著他的肩膀,賠著笑:「又…又錯了嗎?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許宛楠卻揪住她的錯處不肯放:「我讓你再說一遍!」
韓雨溦被他凶得輕輕一抖,對著他無辜地眨了眨眼之後,小聲說道:「小…」見他目露凶光,又立刻改口,「啊不,是大…」可他的眼神仍然那麼可怕,韓雨溦不由地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狠了狠心,稍稍抬高了聲音,說:「巨…」見他的臉色有所緩和,立刻像迷路的人找對了方向,信心十足地大聲說道:「巨無霸!」
卻不想許宛楠的腦袋即刻低了下去,韓雨溦暗忖,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屈打成招有意思嗎?而她並不知道,許宛楠低下頭去,不過是為了掩飾眼中藏不住的笑意而已...
「可...可以了嗎?」韓雨溦望著許宛楠垂在自己胸前黑乎乎的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
可許宛楠還沒出聲,就聽門口有人大著舌頭說道:「我...我還沒喝夠!讓我喝...讓我喝!」
話音還未落,門帘就跟著一緊,一個人就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