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a城和雨結了緣分,六月的雨滂沱了半個多月,還是捨不得離開,雨的腳步聲淅淅瀝瀝地響在a城的每一寸土地。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十八歲的顏辭鏡剛剛結束了高考,卻得到了父母的死訊。
她舉著一把墨色的傘,傘沒有為自己打,而是給兩方墓碑撐著,雨水順著她黑色的風衣上滾落下來,雨水將她的發濡濕,幾根髮絲混著雨水貼在她的額頭,她清秀的眉眼在雨的無情里耀眼著,腳上一雙黑色的皮鞋全是泥濘。
她站在兩方墓碑前,眼底無波,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淡然,雨水順著她的面龐,讓人看不出她是否落下了眼淚,墓碑上是父母的照片,落款是自己和哥哥顏辭樹的名字。
身後,有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駛來,有人從副駕駛位下車,撐開傘,匆忙地跑到後排開車門,車上下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生,他沒有理會為他撐傘的人,徑自撐了一把,從車的方向向顏辭鏡的方向而去。
待他在顏辭鏡身旁站定,預備把傘打給顏辭鏡,只聽得顏辭鏡清冷地開口:「爸爸媽媽把最好的安排都給了我們,卻沒等來自己最好的安排。」
她的聲音,冷得像a城在下著的雨一樣。
男生望著兩方墓碑,眼眶裡有些淚花輕微地打著轉,濃密的睫毛忽閃著掩飾他的情緒,接著,淚花順勢收回,他直接把傘偏向顏辭鏡,自己濕了大半個肩頭,聲音跟著輕微地發顫,「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她輕盈地把自己手裡的傘放在兩方墓碑的中間,正好一方一半,而她那一雙玉手早就發白。
在顏辭鏡這一系列動作的同時,顏辭樹打著的傘一直跟著她的動作而移動。
「哥,我們回家吧。」顏辭鏡偏過頭,抬起眸看他,睫毛上還有著滴滴晶瑩,在雨的微光中,顏辭樹只看得到她茫然清冷的眼神和她的半邊面頰。
「好。」
顏辭樹摟著她的背,傘整個覆蓋在顏辭鏡的頭頂,兩個人往車子的方向去。兩個人黝黑髮亮的皮鞋全受了一次泥巴和雨水的厚愛,抬步時後腳跟帶起地面的泥水,在他們的衣服後落下一個個泥點,像動漫里紛飛的櫻花。
上了車,顏辭鏡和顏辭樹都沒有說話,顏辭鏡倚著車門,眼睛百無聊賴看向打在車窗的雨水,像是魂丟了一樣,顏辭樹用餘光掃到她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司機悄咪咪地抬眼看到映入後視鏡的二人,覺得車內的空氣都像外面清冷的雨水一樣無情,他抬起手,
「張叔,把暖風打開吧。」
或許是顏辭樹也跟他一樣,察覺到這車內的清冷與死寂,才在這刻有了打破這死寂的念頭。
隨著車內溫度的升高,顏辭鏡那顆像墜入深海一樣的心感覺到了些溫暖,起先上車時身上的雨水變得不再那麼冷淒淒的,倒有種與體溫融為一體的感覺了。
她望向窗外的眼神變得迷離而空洞,腦海里也是一片空蕩,呼吸變得緩慢而均勻。窗外的雨真得好大,狠狠地拍在車窗上,落下一個個它們的腳印,一定要惹出些什麼。
「阿鏡,阿鏡……」
她倒在顏辭樹的懷裡,在意識的恍惚間看著顏辭樹著急的神情,她覺得自己好無力,無力到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這樣看著一切的發生,做著生活的被動者。
再醒來,她是躺在家裡自己那張溫暖的大床上,她一向覺得那張床是最溫暖的地方,此刻看著床前特意安排的點滴架和自己血管處扎的針,聯繫到最近家裡的巨變,感覺渾身發冷。
心變涼了,體內流的也是寒冷的血。
顏辭樹端著熱粥進來的時候,見到顏辭鏡呆若木雞地盯著頭上懸空的點滴時,輕輕吁出一口氣,抬步進來。
他很清楚顏辭鏡的性格。
「醒了就起來喝口粥。」顏辭樹在她的床邊的椅子上落座,粥碗端在手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沒有拒絕,毫無猶豫地從顏辭樹手裡接過,用勺子在粥碗裡輕輕攪了攪,看著粥的熱氣在面前蒸騰,「高考成績下來了沒有?」
「嗯,分數還不錯,你要報哪裡的學校?」顏辭樹挽了下袖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我再考慮下。」
顏辭鏡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勺子和碗輕輕地發生了碰撞,而她的眸光中閃過迷惘,她對這件事本來是沒有任何規劃的,完全打算聽從父母安排,現下事情有了變故,去哪座城市便不能決定得太草率。
顏辭樹看到她這樣,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分明是沒有刻意對著她,話里的語重心長卻獨獨像是他在盯著她講,「走什麼樣的路無足輕重,重要的是合不合心意,要怎麼走,能不能走到盡頭。路鋪展在眼前,心撲騰在路上。」
「我知道。」
顏辭鏡拿著勺子在碗裡攪,心情全然不在,而米粒和湯在碗裡來來回回地走。
顏辭樹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盯著顏辭鏡無神的舉動,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來看了一眼,起身扯了扯衣角,揚著手機,不忘指著她,質感地開口,「公司里還有事情要處理,你把粥吃完,就趕緊考慮志願的事情。」
「嗯。」
顏辭鏡寡淡得不多一個字的回應,讓顏辭樹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再多的囑咐,都僅僅像是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