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舊是黎明。
未到臨朝之際,卻是趙佶被蔡京帶著太祖皇帝的訓簡給強行揪起來、提前臨朝了。
聽百官彈劾小高對道教動手,兵圍汴京道觀,造成了很大影響,皇帝不禁嚇了一跳。
官家是很迷信,很看重道士的,前面都委託了張繼先祈福,以求國泰民安,如今都沒有還願,卻是就聽小高闖了大禍了。
皇帝一時間變得氣急敗壞,卻是都沒等怒斥小高瞎胡鬧,張叔夜手持萬民書上殿,雖然沒指名打擊全體道士,卻是彈劾皇家御用道士、被皇帝親自賜號「妙靈先生」的道士張懷素十大罪狀。
「張叔夜你添什麼亂,事情一件一件的辦,休要蠱惑聖心,擾亂陛下思路!」
張康國出列怒斥,他眼睛黑了一圈,那是昨晚被張叔夜和陶節夫聯手毆打所至。
高俅見到張叔夜上殿,又手持萬民書,就知道這戰打贏了,出列「忠心耿耿」的模樣,慷慨激昂的道:「陛下,張康國這個奸臣膽大妄為,不顧民間百姓疾苦,未經陛下批准,幾次調軍入汴京某事,其心可誅,我兒小高,都險些被他的軍隊捉去害死!若不是事前老夫強行把殿前司所有軍官放假,難說捧日軍天武軍都會被這老兒利用。」
「啊!」趙佶一聽就很不高興了,大聲道:「小高縱有不妥,但年少輕狂書生意氣難免是有的,打擊道士壞了朕風水的確可惡可恨,但情有可原,那也是為朕在辦事。張康國你竟敢派軍隊欺負臣欽命的官員?」
一群官員為了不讓皇帝看萬民書,又開始吵架了,東拉西扯,說什麼的都有。
御史中丞張克公那字字珠璣的彈劾書原本都拿了出來,但他可不糊塗,知道家兄張叔夜雖然戾氣重,三觀不正,但絕不是個奸臣,不是個隨便拿萬民書開玩笑的人。
既然萬民書上殿,其中必有隱情,百姓必有冤屈,於是張克公以最大的嗓門咆哮:「諸位安靜!」
又道:「陛下,為今之計民意不可謂,其他一切皆浮雲,國以民為本,既有萬民書上殿,還需陛下親自過問。」
「哦,張卿說的是。」趙佶這才想起來萬民書,開始看。
某個時候皇帝眼睛紅了起來,哭泣道:「朕的子民,真的這樣被殘害了嗎?」
張叔夜鐵青著臉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達十三萬受害百姓跪在東華門,請陛下主持公道。老臣以為小高手段雖然過激,但他一心為陛下辦事,得知陛下的子民被欺負後,年輕氣盛有過激行為,此點可以理解。」
「十三萬……「趙佶又被嚇得跳了起來,擔心的道:「可惡……他們好不冷靜,乃是逼迫朕,是否會起亂?」
「額。」張叔夜尷尬的道:「倒是影響了街市衛生,弄的滿地的垃圾屎尿,然而他們都是良民,此點老臣作保。原則上,願意來跪請陛下主持公道的,都是不願意上山添亂的。老臣親眼見他們舉著『大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的標語,他們認為您是被一些妖人蒙蔽了,只要您知道真實情況一定會保護他們的。他們還讓老臣順便感謝陛下給他們發炭火費。」
「哦。」趙佶一聽民眾情緒穩定,沒有咒罵昏君,沒有起亂,便又高興了起來,還有些得意。
趙佶笑道:「算他們有些孝心,還記得朕給了他們炭火費,不枉朕疼他們。」
張叔夜道:「然而,他們怨氣是有的,您懂得,孩子受到欺負總是希望父親出面的。」
趙佶愕然道:「他們的父親有什麼說法嗎?」
張叔夜尷尬的道:「陛下英明,他們說,他們的父親是您。」
趙佶便被高方平的計謀忽悠了,深深感覺自己的責任重大,於是不高興的道:「張懷素可惡可恨,他雖然儒雅,有些法力,但不做好事,欺負朕的子民便容他不得。傳朕旨意,奪其妙靈先生封號。由開封府審查張懷素的罪行。」
「老臣一定不冤枉人,還百姓公道。」
張叔夜說完了要說的,退後了。其他的已經無關緊要,任由他們去吵鬧就行。
張叔夜的目的和高方平有些不同,小高那個流氓要幹什麼張叔夜懶得管,張叔夜只是記仇張繼先進京勒索戶部的香火費,老張眼睛揉不得沙子,發誓要整死道士。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道教的威勢也不是一天形成的。第一步打擊名滿京城的妙靈先生張懷素就行。不但除掉了一個禍害京師的妖道,也等於給皇帝提醒道士的害處。
這就叫先列,開了這個先列後,道門囂張的氣焰會有所收斂,後面若是操作的好,道門退出大宋政治舞台,老老實實的賺香火錢,或將成為可能。
也不存在冤枉張懷素,高方平立下軍令狀要把張懷素事件辦為鐵案,就算和趙挺之相爺的死無關,禍害數百皇帝子民的罪,足以誅殺張懷素一百次以上。只是說平時這個案子棘手,但酷吏高方平帶永樂軍進京,掀開雷霆萬鈞的政治風暴後,張懷素就遲早是個死人。
敢鬧事就要敢做炮灰,雖然張懷素這次是政治犧牲品,但老張猥瑣的覺得,此賊就是在包拯那個酷吏手裡,不沾染任何政治原因,也是斬立決的死罪,怨恨不得……
張康國的命運昨夜在蔡京的府里,已經被一群猥瑣的士大夫決定了。調軍進城某事,在一般時期,張康國那種慫貨是不敢的,但無奈牽連張懷素事件,興許張康國相爺有些重大隱私在妖道的手裡,所以張康國就犯渾了。但從這裡開始,老張的政治生命徹底結束了。
就算沒有其他么蛾子,張康國也要被推倒,何況在萬民書事件後,爆出來張康國派軍包圍高府,試圖阻止皇帝欽點的高方平辦案,更不能容忍的是他派龍衛軍進城,在東華門險些造成都城譁變。
此事已經不可逆轉,整個朝廷以蔡京為首,轉變方向,一起怒斥張康國欺君。
張克公是個真正的噴子,聽說理由不足的情況下濫用相權調軍,張克公彈劾張康國叛國罪名,甚至揚言不斬了張康國,他就一頭撞死在朝上。
此舉把皇帝嚇得跳了起來,媽的趙佶最怕見血了,一但真有御史撞死在朝上,那是妥妥的要進入大宋昏君名單,要被祖宗戳脊梁骨的,於是趙佶說是去打醬油,嚇得一溜煙就跑了。
皇帝如此作為,弄得整個朝廷大跌眼鏡。
跟著,才有梁師成傳旨,以皇帝的口吻怒斥道:「張康國罷樞密使告老,張克公不合時宜,長兄為父,張克公猖狂逼宮乃張叔夜之過。張叔夜縱容治下妖道禍害百姓,縱容其弟張克公威逼朕,縱容高方平牽連過廣,莊莊難辭其咎,造成惡劣影響,剝奪其『權知開封府』職位、奪其東京留守司職位。」
張叔夜鬍子都被氣得翹了起來,決定利用聖旨內容,把這個不長進的弟弟拖回家去吊起來打死,皇帝既然說「弟不孝兄之過」,那就可以對這個大佬動用家法了。
其後,梁師成繼續宣讀旨意:陶節夫升西府章印大宋樞密使。張叔夜加賜戶部尚書、兼左侍郎,再升任同知樞密院事。其餘事宜待皇帝再行斟酌。
蔡京也非常的支持張叔夜把弟弟領回去打死。老張這個弟弟整個一瘋狂噴子,一會兒想用某犯罪推倒豬肉平,一會兒居然建議皇帝殺樞密使,媽的大宋的宰相那是可以殺的嗎?此等破壞士大夫群體規矩的輿論,哪怕是星星之火,也要堅決按死。
張叔夜第一次在朝上捂著臉,覺得有這麼一個瘋狂的弟弟很丟人,卻有苦說不出,張克公哪是普通的噴子啊,他是個包拯似的人,唯一不同的在於包拯忠於律法,而張克公忠於言官操守……
八方風雨匯集京師,但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甚至許多人們都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風暴就結束了。
到接近正午的時候,除了東華門留有鋪天蓋地的屎尿被相關部門大罵外,街市也平靜了下來,回復了以往奢靡慵懶的氣氛。
一些士人身份的八卦眾們,聚集在了茶樓之中眾說紛紜,少數有見識的一小撮評價:昨夜的東京之亂,應該和高方平有著莫大的關係。因為但凡此君參與的局面基本都這樣,還沒有覺得開始痛,就結束了。這就是簡單粗暴殺伐果斷的效率。
眾說紛紜的大環境裡,街市上的一個普通茶攤上,坐著一個奇怪的中年人,面貌相對樸實卻眉毛飛揚,忽略身上的粗布衣服、以及腳上的那雙草鞋,其實這人氣質和行為風範間,方方面面都彰顯了某種霸主才會有的特徵。
「教主。」一個大漢自遠處走來坐下後,低聲道。
是的這個中年男人正是方臘,而這個漢子正是手下重將之一,護教法王:石寶。
「如今的京城如此混亂,您帶高手入京,實在太過冒險了。」石寶低聲說著左右看看人太多,又道:「人多口雜,咱們還是換個地方。」
方臘微微搖頭:「這個時候的京城,相反僻靜的地方才危險。如常的在這裡,相反沒人管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