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有些冷。
瘦巴巴的沈安在艱難的跋涉著。
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個同樣瘦弱的女娃。
作為一個事業有成的老大叔,他覺得日子很不錯,但是一覺醒來就變了……
他在半月前穿越到了一個失蹤官員的兒子身上……
北宋嘉佑三年,此刻是正月,可沈安卻背著妹妹在遷徙。
「哥,車車呢?」
背上的果果睡醒了,然後伸出小拳頭揉揉眼睛。
「車車掉河裡去了。」
上午因為車費耗盡,那個商隊就以自己要轉向去別處為由,把他們兄妹趕出了車隊。
「哥,家呢?」
果果趴在他的背上,突然哭了起來。
「我要爹爹……」
沈安無語望天。
好容易哄好了妹妹,沈安看天色不早了,就抓緊時間趕路。
當前面出現一個小鎮時,沈安整個人都差不多要虛脫了。
小鎮就是一條街,夕陽下顯得生機勃勃。
小鎮上唯一的一家酒肆里座無虛席,沈安牽著妹妹走了進去。
一群食客看向他們兄妹,隨後又各自用飯。
酒肉的香味傳來,果果舔舔乾燥的嘴唇,然後摸摸小肚子,卻不肯說餓了。
得掙錢啊!
夥計過來了,看了他們兄妹一眼,有些嫌棄的問道:「客官要吃什麼?」
沈安端著臉,就像是在京城的樊樓用餐般的說道:「兩個炊餅,還有……水,要燒開的。」
夥計一臉的嫌棄幾乎就不加掩飾,但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去準備。
沈安走到了一個案幾邊,先去後廚找了溫水給果果洗手洗臉,然後才是自己清洗。
四歲的果果很自然的被哥哥服侍著,兩兄妹看著竟然有些和這裡格格不入。
兩個炊餅,實際上就是饅頭,加上兩碗開水,這就是他們的晚餐。
沈安把炊餅撕開,讓果果自己吃。
邊上有不少食客,其中一個胖的說話臉上的肥肉都會打顫的食客說道:「那么小就趕路,也不怕被強人給搶了?」
這話裡帶著些不懷好意。
沈安抬頭,衝著胖子微笑道:「郎君高見……咦!」
他的面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然後又唏噓搖頭,仿佛是看到了什麼不忍之事。
他低下頭吃著炊餅,慢條斯理的模樣,仿佛是在吃著東京城裡最奢侈的大餐。
胖子心中好奇,就問道:「你這是病了?」
這人說話惡毒,沈安再看了他一眼,嘆道:「我在邙山學醫多年,一眼能斷人生死。」
胖子的眼睛眯著,笑呵呵的道:「現在的小郎君也敢騙人了啊!回頭前面可有強人攔路。」
強人是你吧?
沈安也笑眯眯的道:「你不信?」
胖子搖頭道:「當然不信。」
酒肆里的食客都在看他們鬥嘴,只有果果在專心的吃著自己的炊餅。
她不擔心哥哥會吃虧,因為在前面的一路上,她已經見過了不少倒霉蛋。
沈安喝了一口開水,然後就把眉頭微微皺起,極力在模仿著那些電線杆上的老中醫。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些發花?」
胖子漫不經心的點頭。
「你的頭經常感到暈,而且經常忘事……」
胖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沈安面帶慈悲之色,悲天憫人的嘆道:「你可是經常感到頭疼,覺得胸口發悶,身上沒勁?」
胖子的身體在顫抖,甚至連嘴角都在顫抖。
他哆嗦著問道:「小郎君,這是什麼毛病?」
邊上的食客們都不禁訝然。
竟然被這個少年說對了?
沈安再次嘆息一聲,說道:「你這個毛病……僅次於蔡桓公啊!知道蔡桓公是誰嗎?」
胖子茫然搖頭。
「沒文化真可怕!」
沈安普及了一下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然後低頭給果果擦去臉上的餅屑。
胖子見他低頭吃東西,就仔細回想著自己身體的各種症狀,然後不停的在顫抖。
案幾被他抖的在搖晃,碗碟也在叮噹作響。
「慢慢吃。」
沈安摸摸妹妹的頭頂,笑的很慈祥。
他貿然來到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就是果果,沒有果果,他的心都是冰冷的。
「小郎君救我!」
胖子竟然癱坐在了地上,惶然不安到了極點。
沈安心中嘆息著:高血壓高血脂的日子不好受啊!
「我不收錢。」
沈安喝了一口開水,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佛光籠罩著。
胖子哆嗦著道:「要的,肯定要的。」
他回身對掌柜說道:「給我十貫錢,回頭還你。」
大抵這貨在本地算是個富豪,所以掌柜毫不猶豫的就搬了十貫錢出來。
太特麼的重了,我背不動啊!
沈安看著那一大包錢,再看看周圍有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就正色道:「本是不想要的,可我見你虔誠,罷了,折半。」
十貫錢差不多四十斤,五貫錢二十斤,沈安覺得自己堅持一下還是能帶走的。
高人啊!
酒肆里那幾雙不懷好意的目光暫時消散了。
胖子感激的無以言表,就叫掌柜趕緊給沈安兄妹上酒菜。
「不了,最近我兄妹在修心,菜蔬有的話就上些。」
沈安一臉的肅然,果果看了也跟著板起小臉。
開什麼玩笑,前面半個月他們兄妹跟著那個車隊都是吃素,突然來一頓大葷大油的飯菜,今晚上怕是就得在茅廁里過夜了。
頓時周圍的人都肅然起敬。
「可有紙筆?」
沈安笑眯眯的就像是佛祖坐下的童子,很是和氣。
果果習以為常的有菜蔬就吃,然後倚在哥哥的身邊看他寫字。
沈安的一手毛筆字寫的極好,龍飛鳳舞。
他一氣呵成的寫完了,然後遞給胖子,說道:「照著做,肥膩的東西別吃了,多吃菜蔬,該注意的上面都有,不聽的話,至少要少活二三十年。」
胖子接過一看,然後一臉懵逼。
「不識字?」
沈安心中暗喜,「這天色晚了,再不去就怕找不到客店,到時候我兄妹可得露宿了。」
胖子下意識的道:「掌柜家也開有客店,此事交給我了。」
沈安皺眉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隨後他給胖子解說了幾次那些忌諱的事,酒肆里的食客都在暗自記著。
「小郎君在邙山哪裡學的醫術?」
胖子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沈安的肚子在抗議了,他隨口說道:「翠雲峰往北,沿著山脈走二十里就是了。」
吃完飯,胖子畢恭畢敬的把沈安兄妹送去了客店,然後回身就喊道:「備馬!」
聞訊趕來的僕役問道:「郎君去哪?」
胖子得意的道:「那小郎君的師傅定然是能活死人生白骨的高人,宮中的官家一直想求個兒子,我去求了高人下山,到時候榮華富貴……哈哈哈哈!」
客店裡的沈安在給果果洗腳,笑眯眯的道:「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邙山上可全是墳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