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許晚辭受傷的那一幕,觀武閣中的江澤握著茶盞的手驀然用力,手背上青筋隱現。
他鮮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
他定定地看著許晚辭左手上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那次玄冥針後
她再也沒有再他面前傷的這樣重過。
即使在交手時,他都小心的控制了自己的力道
江澤看著趕到許晚辭身邊的眾人,緩緩移開了視線:
紅色真是礙眼。
演武台上,在靈罩落下的那一瞬間,江秋寧便想也不想地沖了上去。
她第一時間來到許晚辭身前,即使指尖微微顫抖,但是撒靈藥的動作卻有條不紊,沒有絲毫慌亂。
看到血被止住,傷口在逐漸癒合後,她才鬆了一口氣般,右手重重落了下去。
這是許晚辭第幾次在她面前重傷了?
江秋寧有些恍惚地閉上了雙眼:
墨霜聖蘭一次。
玄冥針一次。
如今又是一次。
兩次與她有關,這一次,與她無關卻又讓她無可奈何。
這時,謝聽白也來到了許晚辭身邊。
他目光擔憂地看了一眼許晚辭左手的傷勢,嘆息著把剛找出的丹藥放入了江秋寧手中:
「這時我煉製的紫林丹,以靈氣化之,能止痛補氣,穩定經脈。」
江秋寧抬頭看了他一眼,沉默著接過了紫林丹。
趕來的寧孟瀾看著江秋寧把紫林丹用在了許晚辭傷口上後,傷口終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林浩的風刃雖然鋒利,但好在沒有暴動的靈氣,醫治起來倒也不難。
令他無奈或者說不解的,還是許晚辭的劍心:
她為何要修這樣的劍道?
劍心已成,除非她遭受比之前更難以接受的重創,否則不會破碎。
可這樣的劍道
除了能贏,還有一點好處麼?
若是如前幾次比武一般倒也罷了,能用劍法碾壓,自然不會受什麼傷。
可萬一遇到了今日一般旗鼓相當的對手,她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劍道,只會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贏又如何,她又怎麼能保證自己能活著?
這般艱難險阻的劍道——
她是真的和之前一般,依舊對大道沒有分毫興趣麼?
他第一次對許晚辭這段時間的作為有了疑惑:
既然無意大道,那她如此拼命修煉,到底是為了什麼?
可看著許晚辭平靜到連一絲漣漪都沒有的目光,他終究沒有問出口。
身為宗主,他需要關注的不只是許晚辭。
想到這裡,他皺眉看向了不遠處的林浩。
許晚辭那一劍避開了林浩的胸口,他雖然傷勢不輕,卻也無性命之憂。
雖說他對著許晚辭受傷之手下手有違武德,但宗門大比交戰,只要不用陰損手段,便沒有什麼能指摘的。
寧孟瀾一揮手,示意一旁的弟子把林浩帶回五行峰救治。
他身邊的二長老輕蹙著眉頭,眼中是淺淺的擔憂:
她本以為許晚辭已經從仙尊一事中走了出來,可
「晚辭,你」
許晚辭聽著二長老的聲音,抬起頭輕輕揚了揚唇角,聲音平和:
「我還好,長老不用擔心。」
她並非說謊。
對於她而言,這次的傷勢比上次玄冥針輕了太多。
一開始的劇痛過後,便是麻木。
玄冥針的灼痛感,可是七日方歇。
緊接著,除了需要維持大比的寧孟瀾,圍觀的大長老二長老全都打道回府,江秋寧和謝聽白則是帶著重傷的許晚辭回到了萬劍鋒。
當楚青川一身狼狽地贏了沈問心後,抬起頭,只看到了自己師尊那孤零零的身影。
*
夜色靜謐。
許晚辭坐在暗玉桌旁,垂眸看向自己的左手。
此刻,她左手的傷勢已經恢復,只剩下了隱隱的痛感。
她明天的對手是楚青川。
原著中那個氣運非凡、出凡入勝,即使在死地也能置之後生的男主。
許晚辭看向左手的目光理智而冷漠:
左手是她的弱點,如今已經是人盡皆知的弱點。
一日的時間,無論她做什麼,都不可能讓左手同右手一般。
她平靜地眨了眨眼睛,沒有分毫猶豫地下定了決心:
那就忽視吧。
忽視它的存在,忽視它所有的疼痛。
只要她不在意,左手就不是她的弱點,反倒有可能如今日一般,成為她贏的底牌。
想到這裡,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如今,她距離魁首隻有一步之遙。
若是輸,她雖說依舊能選擇三葉蓮,但那樣,哪有成為第一後選擇三葉蓮震撼人心。
更何況,以她對仙尊的深情,又怎麼可能容忍一絲的不確定。
輸,身後便是萬丈深淵。
從來到修仙界的那一刻起,她就只能贏。
正如她的劍心。
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到了一道視線。
她緩緩睜開雙眼,向視線所在的方向看去。
夜色中,江澤一身玄袍,眸色漆黑如墨。
他淡淡地掃過許晚辭的左手,目光晦澀難辨卻又在下一瞬重回冰冷。
他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了幾步,沒有提起她的傷勢,只是淡然地誇讚道:
「一月之內重鑄劍心,不錯。」
許晚辭沒有站起身,她靜靜地移開了視線,聲音是從始至終都平靜有禮的溫和:
「多謝墨澤少尊。」
與她交手一月,江澤可以說是整個修仙界,最了解她劍道的人。
也是最能猜到她會怎樣與楚青川交手的人。
江澤從未參與過他人因果。
只是——
江澤看著許晚辭蒼白的面色以及那雙堅定如雪卻偏偏寧靜至極的眸子,他指尖微微一動,隨即漠然地移開了視線:
玄冥針的傷勢終究與他有關。
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江澤走到暗玉桌旁,坐在了許晚辭身側。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聲音冷卻輕:
「明日大比。」
許晚辭沒有看他,只是定定地看著遠方濃厚的夜色。
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一往無前的堅定。
「我會贏。」
江澤聽出了她聲音中的堅決,拿著茶盞的手微微用力。
他一臉漠然地想:
她劍心如此。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他沒有必要在意。
最多不過重傷垂危罷了,太清宗不可能讓她真的有事。
江澤微微垂眸,不知為何,今日許晚辭受傷的那一幕突兀的闖入腦海。
紅色真是礙眼。
夜色中,江澤的聲音清冷:
「相傳墮魔之地中,有一顆屠靈果,得之便辨天機。」
「合體期時,我不顧江家反對,去過那裡。」
江澤鮮少對任何人說過自己的過去,他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靈茶,繼續道:
「後來神魂受損,休養了數栽。」
「有些事」
不必急於一時。
他還未曾說完,就感受到了身側人驀然停滯的呼吸。
許晚辭轉頭定定地看著江澤,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疼麼?」
這是江澤第一次,從許晚辭的聲音中聽出了平靜空寂之外的情緒。
她的聲音中——
是擔憂。
對他的擔憂。
江澤的心跳不受控制地亂了一瞬。
感受到自己稍亂的心跳,他眼中卻沒有多少排斥。
他微微側頭,神色近乎柔和地對上了許晚辭的視線。
許晚辭的目光帶著破碎的溫柔,她定定地看著他,眼中卻又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她看的,是百年前那個神魂俱消的身影。
她問的,也是百年前那個人疼不疼。
她在意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一瞬間,江澤聽著自己驀然慢到極致的心跳。
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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