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川與阿赤瞳堂而皇之的落在了輪迴峰山頂的真武廣場上。
此刻巨大的廣場上人很多,少數也有一兩萬人,當年為人間會盟特意修煉的第二層萬仙台,依舊存在。
那面防神山的天碑,依舊矗立在真武廣場之上,不論是寬度還是高度,這面山寨天碑,都比神山上那座原版的天碑更加的宏偉巨大,已經成為了蒼雲門的又一個標誌。
廣場上聚集的弟子,多是外派弟子,蒼雲門弟子只占三分之一左右。
這一萬多弟子聚集在廣場上,主要是在交流。
有語言上交流的,也有法寶上交流的。
不斷的有人御空飛起離開,也不斷的有人落下來。
所以阿赤瞳與葉小川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十年歲月,這裡未曾改變分毫,可是葉小川再次看到西面那座巍峨的輪迴大殿,卻是面露悲傷。
這裡是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地方。
他因蒼雲門而生,可是,也是因為蒼雲門而死。
現在的他,只是死後的重生而已。
十年光陰,記憶里最熟悉的地方,如今似乎變成了最陌生的地方。
站在萬仙台上,這裡就是十年前他的母親生死魂滅的地方。
葉小川目光掃視,似乎兩個時空的葉小川在此刻重疊在了一起。
一個是現在,一個是十年前流雲仙子臨死前的那一刻。
流雲仙子緊緊的抓著葉小川的手,口中輕輕的道:「你爹說,你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所以他給你取名天賜。」
「今天是你的生日,早上的長壽麵,你沒有吃完,這不吉利,娘很難過。」
「娘好想看著你長大,好想看著你娶妻生子。」
「娘不能陪你了,娘再也看不到你了……」「小川,小川,讓娘摸摸你的臉……」「天蒼蒼,夜茫茫,我家有個夜哭郎。
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天蒼蒼,夜茫茫……我家……有個……夜……哭……」流雲仙子臨終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葉小川的耳中清晰的迴蕩。
葉小川的眼角濕潤了。
他生平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能在自己的母親面前盡孝。
哪怕是一天。
阿赤瞳見葉小川神色有異,便知葉小川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些傷心痛苦的往事。
他怕葉小川的異常神態暴露身份,便低聲道:「葉公子,此地龍蛇混雜,不宜久留,還是先離開處理你的事情為重。」
葉小川慢慢的收斂了悲傷的情緒,輕輕的嘆了口氣。
點頭道:「我們走吧。」
葉小川正在一點一點的改變著。
這十年來,他從不敢面對自己母親的死亡。
現在,他卻能站在自己母親生死魂滅的地方。
他內心正在逐漸強大。
而這種內心上的強大,是對付心魔的最好辦法。
二人在萬仙台停留片刻之後,就御空離開了真武廣場,往輪迴峰山腰飛去。
葉小川這一次特意避開許多蒼雲好友,來到這裡,只為辦一件事。
他的好兄弟,旺財。
雖然,這十年來,蒼雲門一直對外宣傳,神鳥旺財是蒼雲門的護山靈禽之一。
但葉小川相信,旺財並沒有忘記自己,它一定在等待著自己回來找它。
旺財是葉小川的。
以前葉小川在隱居,帶著特徵非常明顯的旺財很容易暴露身份。
現在不同了,葉小川重出江湖,打算在三界中拳打腳踢一番,他不必再繼續掩藏身份了。
是該讓旺財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到了山腰弟子住所,葉小川的心情更加的凝重了。
往事的一幕幕,湧上心頭,他年少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逐出蒼雲。
更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重新回來這裡。
故地重遊,物是人非。
這讓葉小川的內心陷入了極為複雜的情感交戰之中。
他從來都不恨玉機子對自己做的一切。
如果自己是蒼雲掌門,當年也會對「葉小川」劈出那一劍的。
他所有的恨,都是來自母親的死。
越來越多的熟悉面孔,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幾乎都是輪迴峰上的弟子。
葉小川只能收斂心神。
很快,他便來到了曾經居住的院落前。
院門是開的,葉小川明明知道自己的師父與師妹都在崑崙山,但他還是在自己的院門前停下了腳步。
就像是外出多年的遊子,如今回到了家。
對,是家。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家。
葉小川心中的家,其實一直是蒼雲門,就算他現在是鬼玄宗的宗主,這個觀念依舊沒有改變。
阿赤瞳也知道這裡曾經是葉小川居住的地方,低聲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葉小川沒有說話,腳卻已經邁過了門檻,走進了院子。
院子裡的擺設幾乎和記憶里沒什麼變化,中間是一張圓形的石桌,旁邊是老酒鬼師父的躺椅。
勤勞的小師妹小竹,早已經將院子裡的積雪打掃的乾乾淨淨。
牆角的幾朵寒梅正在迎風綻放。
葉小川站在院子裡,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心中很是傷感。
他走過廚房,走到了曾經屬於自己的那間房間。
然後,他輕輕的推開了門,慢慢的走了進去。
房內的擺設,與十年前他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多出來的,是床頭桌子上的半碗面。
當年出事的那天,是葉小川的生日,流雲仙子曾經親自下廚,給葉小川做了一碗長壽麵,可是葉小川當時只吃了幾口被急匆匆的離開了,說是晚上回來吃。
那一去,他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吃了一半的長壽麵,在這裡苦苦等待了十年。
要是在凡塵,面早就爛了。
醉道人用秘法封印了這半碗長壽麵,以至於直到現在,長壽麵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看到這碗面,葉小川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他顫抖的端起了長壽麵,拿起了旁邊的筷子。
口中喃喃的道:「娘,我回來了,師父,我回來了……」阿赤瞳看到葉小川流淚滿面的樣子,心中輕輕一嘆,正準備關上房門,讓葉小川自己在房間裡發泄壓抑多年的情感時。
忽然,一個十來歲的俊朗少年從外面跑了進來。
看到阿赤瞳站在「小川師叔」的門前,那個少年立刻叫道:「你是誰啊?
怎麼會在這裡?」